過了兩日,船順著運河北上,又到了東昌府地面上,這里是當時與彎月相逢的地方,茉莉站在船頭看著岸上繁華的街頭,不禁感慨世事的無常。
“天慢慢便涼了,越往北越甚,以后站在船頭記得披一件披風。”胤祥拿了一件雅綠的夾披風給茉莉披了,輕聲說道。
茉莉嫣然一笑:“能讓你這樣牽掛,就是死了也值了。”
“這幾日你是怎么了?老把這個字掛在嘴邊?你再這樣,我可要罰你了。”胤祥皺了皺眉頭,看著身邊的嬌小的身影,自從毒藥被她發現,這個小女孩便少了往日的笑顏。
“世事總無常,這些人這么工于算計,我自認不是他們的對手,說不定那一天我便死于非命也未可知。”
“這不像你這樣的小孩說的話,無論如何,你不過是個孩子,他們要對付的是我跟四哥,即使有危險,也輪不到你……”
“好了,不要說了。”茉莉無法再聽下去,一想到他將面臨的危險,她的心便會糾集起來,那種疼痛總能讓她在夢中驚醒。
“你不許我說這些倒也罷了,你自己也要注意,你不喜歡的話我也不喜歡聽。”胤祥得意的笑笑,終于找到了能制止她說這樣的話的辦法了。
“好吧。”茉莉無奈的點點頭,己所不欲,勿施與人。
“等會兒船靠岸,我與你一起上去,尋個地方把你的金魚埋了,那只魚缸也不能留了,沾染了劇毒的東西,以后你不準碰它。”
“知道,我收好它就是了,扔了很可惜。”
“恩,小心總沒過的。”胤祥仍是不放心,看著茉莉一雙含愁的雙眼,心里總有一絲的不安。
船慢慢的靠岸,這里是東昌府下邊的一個小縣城的城外,茉莉問了胤祥,知道這里叫做臨清。
胤祥拉著茉莉的手,慢慢的走下甲板,船娘在后面抱著水晶魚缸亦步亦趨的跟著下了船。
彎月也想下去逛逛,被胤禛止住了,理由是她原來在這一帶被追殺,若是上去了,怕招來不必要的麻煩,便讓她留在了船上胤禛的身邊。
胤祥同著茉莉上了碼頭岸上,沿著街道往一片農耕地走去,此時已經入秋,這一帶的農民大都種植棉花,這個縣也是大清朝重點產棉區。此時棉花已經到了收獲的季節,放眼望去,一大片碧油油的棉田看不到盡頭,秋風吹過,總帶著一點兒泥土的芬芳。
三人轉到了一小叢樹林里,船娘把魚缸放到一邊,從袖子里拿出了隨身的短劍,在地上挖了一個坑,茉莉便親自捧了魚缸,連水帶魚一起倒進去,毒水浸著土壤,泛起絲絲白氣,漸漸的滲入土中。可見其毒之劇。
“十三哥,你說,將來這里的土長出的草會不會也帶著劇毒?”茉莉此時卻有些天真,擔憂的看著這篇黃土周圍的青草說道。
“怎么會呢,那會有這樣的事情?”胤祥笑笑,這是茉莉第一次跟他說起這樣天真的話,此時茉莉更像一個孩子。
“但愿吧,不然又是我的罪過。”茉莉看著船娘用土掩埋了金魚,輕輕的嘆了口氣。
“走吧,咱們去那邊街上逛逛,看有什么好吃的東西,買一點帶上。”
“好。”茉莉點點頭,轉身欲往回走。
突然一道白光倏地沖著茉莉沖過來,茉莉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尖叫,便被撞到在地。
胤祥反映極快,忙把劍追出去,船娘則上前扶起茉莉,見她無事,便沖胤祥喊道:“爺,姑娘沒事,那不過是一個小畜生罷了,何必追它?”
“那是什么東西?怎么跑的這樣快?”茉莉好奇的問道。
“奴才看著,像是一只受驚的小狐貍。”
“哦。”
茉莉已然看不見胤祥的影子,便要船娘一起去追過去,走了半里多地,茉莉已經累的氣喘吁吁了,正抬手用衣袖擦著汗,卻見胤祥同著一個青衫道人一起從對面急急的奔來,胤祥的懷中還抱著一個潔白的小東西。
二人在茉莉跟前停下,氣定神閑,因見茉莉氣喘吁吁,胤祥笑道:“你不在原地等我,急急的跑什么?看累成這樣子。”
船娘笑道:“姑娘擔心的很,非要同奴才追過來,可是姑娘又沒武功在身,奴才有不敢舍下姑娘。”
胤祥笑了笑,指著邊上的道長說:“茉兒,這位道長替你解決了一個難題。”
“什么難題?”茉莉奇怪的問道。心中便納罕這個道士怎么這樣眼熟?曾經在哪里見過嗎?
“走吧,去剛才埋金魚的地方。”胤祥說著,把懷中的白狐交給了道長,自己則打橫抱起茉莉,幾人便又飛速奔回了剛才的小樹叢里。
“要做什么?”茉莉奇怪的看著胤祥。
“小施主心地仁慈,又因機緣巧合,被我養的這個小畜生撞了一下,小道今日就用它的血替姑娘了一個心愿。”道長說著,伸手接過胤祥遞過去的長劍,對著懷中的白狐刺了去。
“別。”茉莉忙阻止道,“它雖然撞了我一下,但我并沒傷著,它本是一個無知的小畜生,何必跟它過不去?”
“呵呵,不盡然,我不要它的命,只要它幾滴血,解了這土中的劇毒便可。”道士說著,用劍尖兒在小白狐的后退上輕輕一刺,便有殷紅的血順著劍身滴下來,落到剛才掩埋金魚的土中。茉莉的心似乎也跟著疼起來,她直直的看著小小的銀狐,咬著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己叫出來。
茉莉的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手執長劍的道長,心中忽然靈光一閃,這個人怎么跟自己那年在泰山上見得那個道士這樣相仿?難道這世上真的有輪回之說?
大約滴了七八滴,道長便把白狐交給了胤祥,茉莉猛然回神,便忙忙的從懷中拿出自己的一個新帕子,給小白狐包扎傷口,一邊問道:“這小狐貍的血,能解那劇毒嗎?”
“這小白狐可不是普通的狐貍,它叫做銀狐,它的血能解百毒。”胤祥看著茉莉心疼的樣子,寵溺的笑道,“這小東西撞到了你,我正要拿住它,誰知它竟是這位道長養的寵物,因隨著道長出來游歷,聞到了這里毒藥的味道,才沖過來撞到了你。”
“毒藥的味道?這毒無色無味呀。”茉莉已經包好了小銀狐的傷口,輕輕的撫摸著它柔順的毛。流了好多血啊,這小東西身上能有多少鮮血?今日竟被這老道給放出這么多,可憐這小東西叫都不叫一聲。
“姑娘不知,這小畜生從小跟著我,識遍百毒,已經對毒藥非常的敏感,常人聞不到的毒藥味兒,它可是辨認的很清楚呢。”道士已經拿了自己酒葫蘆里的酒沖掉了劍上的血漬,一邊把劍遞給了胤祥,一邊說道。
“哦,原來你還是個小精靈。”茉莉笑笑,又撫摸著小銀狐的頭。
“走吧,銀兒。”道士對著小銀狐喚道。
小銀狐似是沒有聽到一樣,迅速的從胤祥的懷里跳到了茉莉的肩頭。對主人看都不看一眼。
“銀兒?你這是干什么?”道長對小銀狐的反映也很詫異。
“呵呵,道長,你的銀兒似乎不喜歡你了呢。應該是在怪你刺了它一劍的原因,若是我,定然也不會再跟著你。”茉莉笑著把小銀狐從自己的肩膀上攬下來,擁在懷里說道。
“這小畜生,倒是跟姑娘有緣,既然這樣,貧道正要去南邊,不如把她托給姑娘一些時日,改日回北邊來時,再領會來吧。”
“好啊,好啊。”茉莉高興的答應著。
“茉兒,不要胡鬧。”胤祥看了一眼雀躍的茉莉,說道:“道長,我們素不相識,這銀狐乃是千年難遇的奇獸。道長難道真的舍得?”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這也是注定的緣分,這小畜生從來不肯與生人親近,我這次出來游歷帶著它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今它肯跟著這位姑娘,倒也是一種緣分,還請公子妥善照看,改日有緣,小道再來領回。”
“好,道長既然這樣說,便請留下貴觀的名號,定下時間,到時我們好把銀狐跟您送去。”胤祥不愿透漏自己的身份,只得這樣說。
“不必了,他日有緣,定能相見。小道告辭了。”道士說完,轉身而去,施展開輕功,不多時便已然不見了蹤影。
胤祥無奈的搖搖頭,再看看只顧逗弄銀狐的茉莉,笑道:“走吧,茉兒,今兒倒是叫咱們撿了一個大便宜。”
“呵呵,萬事皆有緣法,十三哥不必這樣計較。”茉莉笑笑,自抱著銀狐跟在胤祥的身后。
“你小小年紀哪里學來的這些方外之話?”
“呵呵,自然是從書上看來的。”茉莉笑笑,沖著胤祥做了個鬼臉。
“終于有笑臉了。”胤祥看著茉莉臉上的笑容,欣慰的說道,“看來應該是這個小東西的功勞吧?”
“是啊,有銀兒跟在我們身邊,以后就不怕有人投毒算計你了。”茉莉開心的說。
“恩,這倒是個好主意,以后我不小心中了毒,就拿它的血來解毒。”
“不,以后銀兒寸步不離你的身邊,但凡有毒的東西,它都會認出來的。”茉莉轉向懷中的銀狐問道,“是不是啊,銀兒?”
銀狐似乎聽懂了她的話一般,眨了眨明亮的眼睛。
“它是你的寵物,自然是跟你寸步不離。”胤祥摸摸茉莉的頭,溫和的說道。
“那以后我跟你也寸步不離。”
“好。”他看著她,眼睛里盡是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