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一軟軟的倒在玫瑰矮椅上,長出了一口氣,沒想到危險與自己離得這樣近,只在瞬間,自己極有可能又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胤祥見了,忙走到她身邊,蹲下身去,攬過她的肩頭問道:“怎么了這是?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有毒……”茉莉指著水晶魚缸,吃力的說著。
“有毒?誰下的?”胤祥看了看魚缸,又看著茉莉蒼白的臉。
“彎月。”茉莉說著,把荷包里的金瓜子拿出來,在蒂上輕輕一按,便打開了。
胤祥結果了,湊在鼻子跟前聞了聞,沒有任何氣味兒,接著遞給了已經蹲到身邊的胤禛。
“丫頭,這個金瓜子是不是狗兒的那顆?”胤禛拿著金瓜子,看了看,又蓋好了,托在手心里端詳。
“是的,只是我不小心碰到了哪里,就發現了里面的毒藥。只一點點,我用繡花針挑了一點點,浴缸里的魚都死了。”茉莉的聲音軟軟的,身上的力氣似乎被抽盡了。盡管有著現代靈魂的她看多了這樣的暗算,但是真的身臨其境的時候,仍然是感到這樣的可怕。
“恩,丫頭,這件事情交給四哥處理吧,你不要再對任何人說起,以免打草驚蛇。”胤禛深沉的眸子黑的看不見底,但是那目光讓茉莉但到一種膽顫心驚。
“茉兒,沒事了,不要怕,有我和四哥在,你不會有事的。”胤祥攬過她,輕聲的安慰著。
胤禛看著胤祥和茉莉,輕輕的搖搖頭,轉身出去了。
船尾的甲板上,彎月正在洗著剛剖好的鱸魚,這幾天她總是心神不寧,胤禛與胤祥在一起說話的時間越來越長,次數也越來越多,茉莉總是對自己冷淡的很,每次跟她說話,她總是不愿意抬頭。狗兒和坎兒表面上對她很客氣,可是自始至終她都知道,他們兩個就沒把她當作是他們中間的人,雖然茉莉跟狗兒總是拌嘴吵鬧,但是彎月能看出來,那不過是二人只見的小鬧劇罷了,其實狗兒一直沒把茉莉當作外人。
彎月,總是一個局外人。
狗兒在船艙的側面,有一搭無一搭的往江面上拋著小石子,這是他從岸上撿來了,每日拋二百顆,用來練習臂力和準頭。另外,更重要的是可以借此來免去彎月的懷疑,每回彎月做飯煮茶的時候,狗兒總是在她不遠的地方投石子。
彎月把魚洗干凈了,用一個白瓷盆兒端著,站起身來,江風颯颯,吹著她的裙角撲簌簌的往一邊飄去,顯出了她修長挺立的好身段。
“狗兒,扔了多少了?”彎月笑著問道。
“呵呵,彎月姐姐,差不多了,還有幾十顆,今兒的任務就完成了。”狗兒回頭笑笑,圓圓的臉上帶著孩子般純真的笑容。
“你這家伙,還挺有耐性的。”
“沒辦法啊,咱是要飯的出身,蒙四爺可憐,才從人市上把我買回來,這回兒不好好聽主子的話,還能干什么?哪像姐姐這么幸運,能得高人指點武功。”
“姐姐受得苦不比你少,你能在四爺跟前,也是幸運的了,有多少孩子都餓死在逃荒的路上呢。”彎月輕輕的嘆了一聲。
“是啊是啊,姐姐,這鱸魚你親自做嗎?”
“不,船娘是做魚的行家,我也就是打打下手。”
狗兒點頭,船娘是胤禛的暗衛拌的,彎月不知道,狗兒和坎兒是知道的。所以倒還放心。
“姐姐忙去吧,我投完了這幾顆石子,好去喝口茶。”狗兒沖著彎月點點頭,彎月也笑了笑轉身進了廚艙。
茉莉的小船艙里,胤祥見茉莉的臉色慢慢的透了微紅,便放下心來,又看著她喝了半碗安神湯,臥到小床上去,合目穩睡了,才拿了一本書來,在床邊的小椅子上坐了看書。
翻開書來看時,卻是一本《花間集》,扉頁上寫著“李鼎藏書”四個鐘王蠅頭小楷,胤祥笑笑,這個李鼎,竟然對茉莉用盡了心,連平日看的書也送了茉莉。這個家伙,真是個沒眼色的。
胤祥信手翻開,卻見一首小詞,邊上用描花樣子的筆細細密密的寫了一些字,細看時卻是韋莊的一首《浣溪紗》:
清曉妝成寒食天,柳球斜裊間花鈿,卷簾直出畫堂前。
指點牡丹初綻朵,日高猶自憑朱欄,含顰不語恨春殘。
茉莉似乎還很喜歡這首詞,在邊上圈圈點點的寫畫了很多,尤其對“含顰不語”四個字很喜歡,用筆重重的圈了一個圈。
胤祥不由得一笑,又轉頭看向睡熟的茉莉,只見她一雙細眉微微蹙緊,似乎帶著點點清愁,雙目緊閉成細長的粗線,睫毛整齊的垂到眼瞼。因被子蓋得稍微厚了點兒,她的小臉蛋兒透著微紅。
不知道這丫頭長大了會美成什么樣子!胤祥從心里輕輕的嘆了口氣,這樣的傾國傾城貌,這樣的玲瓏七竅心定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只是這是誰家的孩子?若是她父母尚在,為何不見報官尋找?丟了這樣的女兒,難道她們不著急嗎?或者,她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人世?
想到這些,胤祥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胤祥端詳著床上的小人兒,驀然,茉莉的眉頭緊皺了一下,臉上驟起痛苦的表情,胤祥尚未反映過來,便聽見茉莉抽噎起來,“媽媽……媽媽……”睡夢中的茉莉一邊哽咽一邊喊著。
“茉兒,我在這兒。”胤祥忙抓住了茉莉的手,輕聲撫慰著。
“媽媽!——”茉莉倏地坐起來,胤祥忙道:“茉兒,別怕,我在這兒。”
茉莉長出一口氣,扭頭呆呆的看了一眼邊上的胤祥,終于從夢中醒來,“媽媽在叫我,她哭著叫我回去。”
“回哪里去?”
“回家。”茉莉說著,眼中又落下了淚水,“可是我怎么回去呢?我回不去了!”
“不,會回去的,我一定幫你找到家。”
“不,你不明白,只有一種辦法能回去,可是我卻沒有勇氣去走。”茉莉流著淚,痛苦的說。哪一條路就是死去,或者只有死去自己才能回去看一看,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需一點白色的粉末,如同那三條小魚一樣,可是此時此刻,又怎么舍得身邊的他?
“茉兒……”胤祥心疼的擁著她,不知該如何去安慰。
敲門聲打斷了相擁的二人,胤祥拍拍茉莉的背,茉莉止了哭聲,自拿了一條白絹帕子擦著眼淚。胤祥起身,去開了艙門。
彎月端著一個黑漆托盤,里面兩樣素菜,一條清蒸的鱸魚,并兩碗白米飯,站在門口。
“進來吧。”胤祥往后一閃身,讓開了路。
彎月端著托盤進來,把飯放到一邊的矮幾上,微笑著說:“四爺吩咐奴婢把十三爺的飯同茉莉妹妹的一同送過來。”
“恩,你下去吧。”胤祥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是,奴婢告退。”彎月福了一福,轉身離開。
胤祥看著桌上的飯菜,笑道:“茉兒,來,吃點東西吧。”
茉莉起身下床,向邊上的臉盆里洗了洗手和臉,轉身坐在矮幾邊上,與胤祥相對。
因為船艙空間不大,所以矮幾放在地板上,矮幾兩旁放了幾個厚厚的棉墊子而已。茉莉初上船時十分喜歡這樣,這感覺很像韓國的家居。
“來,茉兒,吃點魚吧。”
茉莉拿起了筷子,抬頭看見胤祥夾了一塊兒魚肉放到嘴里,急忙喊道:“別,這魚……”
胤祥沖著她眨了一下眼睛,茉莉忙閉了嘴,下意識的看看門口,又疑惑的看著胤祥。
“來,吃吧。”胤祥夾了一塊魚肉放到了茉莉的飯碗里,然后自己也吃了一口。
茉莉知道胤祥定是有數,也便放心的吃了起來。
門外的彎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聽不見里面有任何動靜,便轉身走了。
胤祥吃了幾口飯,便輕輕的笑道:“茉兒,剛才你是不是懷疑我們兩個會像你的金魚一樣?”
茉莉看著胤祥,奇怪他為何這樣放心飯中無毒。
“呵呵,別這樣看著我,我不是神仙,不過你應該知道,這只船上所有的人都是咱們的人,除了她之外。”
茉莉恍然大悟,兩個皇子,怎么可能用普通的客船呢,這船上的雜役人等定然是大內的暗衛。彎月若真的是對手,定不會在這條船上下手,那樣只會弄巧成拙。
茉莉輕輕的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只是她在身邊無疑是一顆定時炸彈,我們卻要處處小心了。”
“定時炸彈?那是什么東西?”胤祥奇怪的看著茉莉。
茉莉苦笑,自己不是爆破專家,想不出什么好詞來給這個幾百年前的皇子解釋這個,只得搖搖頭。
胤祥看著茉莉綻開的眉頭,也笑笑,低下頭去吃飯,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