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醒來之時,外頭天色已黑,隱約有腳步聲來回。
我正待坐起身之際,房門被推開,桃青手端一盞藥壺碎步走了進來,見我睜開眼,忙驚喜地迎上來,“娘娘醒了?太好了!奴婢都把藥熱了幾趟了……”
頭還是隱隱作痛,我揉了揉額頭,掙扎著起身。
“娘娘身子虛,快別亂動!”桃青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我坐好,“御醫說,娘娘身子骨弱,多半因著傷筋動骨的緣故,就開了幾貼補藥讓娘娘細致點吃,說是務必定時服用……來,娘娘先將藥喝了……”桃青小心地吹涼,然后喂我。
“你說什么?”我撇開頭,拒絕喝藥,“什么叫‘多半因著傷筋動骨的緣故’?這是哪個庸醫診斷的?!”我的聲音不自然地轉厲。
想到可能連累到王,我的心便一直窒息得緊。
許是被我突然間拔高的聲音嚇到,桃青慌忙跪倒,連聲道:“奴婢不知……奴婢不知……”
看到桃青嚇白的臉色,我才猛然反應過來,忙伸手扶起桃青,緩聲道:“別緊張,我不是怪你,快起來吧。”
“謝娘娘!”桃青恭敬地磕了個頭才站起身,“娘娘一定餓了,奴婢這就讓人將晚膳布上!”
不提不覺得,桃青一說倒真覺著餓了,我點點頭,“清淡點就好。”
“是。”桃青低垂螓首,后退了數步,才轉身出門。
視線四顧之下,我注意到精致的紫檀桌上除了方才我未喝的藥,還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禮盒,藥呈褐色黏糊狀,看上去甚是惡心,方才從我鼻端經過時也是一股刺鼻的難聞之味,我掙扎著起身,著單衣,屐旱靴,挪至紫檀桌前,將那碗藥拿起,隨手潑進臨近窗臺的盆景中,身上的傷口牽扯著痛,可是這樣的痛才會更深刻地提醒王對我的所作所為,思及他的殘忍,方能稍稍抑制住我想念他的心。
經歷了這次突發事件,王定然要誤會我是故意暈倒,給他難堪,以后怕是更不會給我好臉色了……思及此,我的心情便瞬間跌落谷底。
目光注意到那堆大大小小的禮盒中有一個尤為顯眼,說顯眼倒不是它有多么光鮮亮麗,反倒是它高雅的素樸在一堆精致奢華的禮盒之間更顯突出,頑強地吸引著我的視線,腳步忍不住跺過去,手臂忍不住伸過去,我捧起盒子,不重,冰涼的觸感,精致內斂的雕花繞過盒身,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對玉鐲子,玲瓏剔透的玉鐲子周身泛著圣潔而溫馨的光環,觸手細膩,質地上乘,一看便知是上等的玉器,定然價值不菲!
是誰出手如此大方?
我心上疑惑,可是翻遍盒子都未發現只字片語。
再隨意翻翻其他的禮盒,幾乎都有署名留言,無非是祝我早日康復之類的,看來我在“慈安宮”暈倒一事已不再是什么秘密了!
后宮從來都不是一個能藏住秘密的地方,這里沒有不透風的墻,更沒有不透風的嘴,此刻,外頭一定是眾說風云了,只是不知這其中知真知假的又有幾人?
為何其他人都留言了,而這個人獨獨例外了?
可是,這對玉鐲子當真好看得緊,著實上了我的心,握住手上,我細致地打量著它的每一寸,毫無瑕疵,精美的仿佛圣潔的仙子,不染塵埃。
忍不住戴到手腕上,大小合適,似乎專為我量身定做的一般,先開始時觸感冰涼,可只是一會兒就變得溫潤舒適,與肌膚的溫度相吻合,兩者仿佛瞬間融為一體了,竟是如斯挈合!
我晃蕩著纖細瑩白的手腕,玲瓏的玉鐲上下舞動,以蓮臂作襯,水袖伴舞,有著說不出來的動人韻味,一時之間,竟令我自己也不覺閃神了。
這時外頭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誰呀?”我挑眉。
“奴婢明月?!蓖忸^傳來怯怯的聲音。
“進來吧?!?/p>
“是。”錦簾被掀開,明月微垂著腦袋,一路小碎步來到我身邊,有些拘謹地說,“娘娘身體不適,怎么不在床上好好歇著?”說罷便要扶我上床。
她始終低垂著頭,臉上神色不太自然,一改往日的風風火火,她拘謹得有些過了頭,讓我不禁心生疑惑,“怎么了?明月,你的臉色不大對勁,發生什么事了?還是誰欺負你了?”隨著她的牽引,我在床榻邊坐定。
明月有些慌亂地搖搖頭,小嘴微張了兩下,似乎有什么話要說,卻欲言又止。
“說吧,到底怎么回事?”平日里的她可不是如此,莫非真出了什么大事?
“娘娘……”明月猶豫著,眼神閃躲,小手揪著裙擺,左右拉扯著,憋了好一陣子才鼓足勇氣開口道,“外頭的傳聞可是真的?”
我挑眉,目光淡淡地落到她焦急的面上,“什么傳聞?”心頭已有三分眉目了。
“奴婢不小心……不小心聽到藥膳房幾個抓藥的公公……在……在偷偷議論娘娘……被……被打的事……”明月雖低著頭,卻小心翼翼地偷瞄我的臉色,斟酌著說辭。
我用眼神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得到我的鼓勵,明月的下巴抬高了些許,眸光剛好跟我相觸,只是輕輕碰撞,她又有些心虛地挪開,“娘娘,那些個公公說,娘娘身上的傷是因為長期受到虐打所致,不是偶然現象,而且……”明月有頓住了。
“而且什么?”我有些不耐地輕蹙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