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夢很長,很長,長長的走廊,有人在身后追我,我很害怕,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不敢回頭去看,只覺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那人的手就快抓到我的肩,我尖叫著跑得更快,身后的腳步聲又遠去了,我剛喘口氣,后面的腳步聲又近了,就這樣,我不停地奔跑,明明已經精疲力竭了還在跑,深怕一停下,就會被身后的神秘人抓住,長廊的盡頭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湖泊,我已經無路可逃,顧不得猶豫,縱身躍入湖中,徹骨冰寒的水瞬間將我包圍,就在那一刻,我聽到身后一聲歇斯底里的呼喊,“向宛——”
誰?誰在叫我?是齊昊天嗎?
一直占著白笑晚的身子,讓我險些忘記原來我叫向宛,有個溫暖的家庭,深愛我的男友,不,是未婚夫,有多久沒有見到他?是半年,一年,還是前世今生?方才是他在喚我嗎?可那并不是他的聲音……
沉在湖底,沒有空氣,沒有呼吸,死一般的寂靜,我感覺自己的胸腔被擠壓得快要爆炸,好想這一刻死去,卻又不甘心這么死去,我要看看上頭那個呼喊我的人,是否是我思念許久的人?
憋足了最后一口氣,我奮力往水面游去,不知哪里來的力量,我仿佛利箭般穿出水面,來不及呼吸新鮮空間,我的目光焦急地四處找尋那個身影,突然有個瘦小的身影自半空中投入湖中,就在那么一瞬間,我觸到他清透瑩亮的眸子,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滄桑,腦中“轟——”地炸開,一片空白,是康王!
這是怎么回事?
我完全呆掉了。
他的身體在我身邊炸開一道巨大的水花,我再度無力地沉入水中,很快,有人抓住我的手臂,托住我的腰身,將我帶出黑暗的水底……
“呼——”我猛地喘口氣,眼睛倏地大睜,直直地瞪著前方,腦海中依然浮現著那片湖泊,那雙深眸,心頭的震撼遲遲不能平息,盡管那是一場夢,卻不可思議的真實。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明月正用濕毛巾擦拭著我不斷溢出的冷汗,見我眸子大睜,頓時驚喜地尖叫起來。
我茫然地瞧著她,腦子有片刻的休克,心頭一陣悵然,難道我兜兜轉轉了一圈又回來了?
那方才的夢是怎么回事?康王為何喚我向宛?還是我聽錯了?
靜靜平躺了片刻,我腦子終于清醒了些,忍不住回憶起我遇到康王以來的點點滴滴,以前只覺得此人脾性古怪,現在仔細回味起來才感覺到某些地方不對勁,比如我們初次見面,他鍥而不舍地追問我是誰,然后深夜探訪,對我的態度仿佛是相識多年的朋友,他脾性暴躁,但是就算責備我也會透著關心,還有他將“免死金牌”送予我,甚至為我救王,我記得他臨走前問了我一句,你如何知道那種救治方式?那種救治方式是現代醫學上的,古時并沒有,他此話是什么意思?莫非他也知道那種救治方式?他如何知曉?這又說明了什么?
難道……
心頭浮現了一種可能……
難道康王就是齊昊天?如果是那樣,那么他的奇怪舉止便都可以理解……可是,不可能呀,世上哪會有那么巧的事?
頭痛!陣陣絞痛!我蹙緊眉頭。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還好吧?”明月緊張地盯著一臉痛苦的我,手足無措,“娘娘,你不要嚇奴婢啊,快說句話吧,娘娘,你餓不餓?渴不渴?想吃什么盡管對奴婢講,看到你醒過來真好……”明月說到最后熱淚盈眶,“娘娘都昏迷三天三夜了,奴婢還以為娘娘再也不會醒來,嗚……”
“傻丫頭,別哭了……”我的聲音沙啞得仿佛不屬于我自己。
“娘娘……”明月抱著我放聲大哭。
“痛——”我冷抽口氣,胸口一陣撕裂地痛。
明月忙彈開,“對不起,對不起,壓到娘娘的傷口了……”
傷口?我受傷了?
我這才回憶起那個刺客偷襲的夜晚,我舉起一只鋒利的燭臺不顧一切地刺向那個黑衣人,然后一道刺目的白光閃過,我便失去了知覺,當時的王上已經身心疲憊,力不從心了,不知王有沒有出事,忍不住問明月,“王上呢?”
明月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忙回道,“王上早朝了。”
“哦。”我輕輕松了口氣,這么說,那一晚他是逃過了……
“娘娘,王上對你可好了,這幾日娘娘昏迷不醒,王上一直陪在你身邊寸步不離,除了上早朝,整日里守著娘娘……”明月興奮地手舞足蹈,“奴婢看得出王是真的關心娘娘,什么事都要親力親為,不讓我們插手……”
他關心我?
真心的么?
心,被傷過一遍一遍后,我再也不敢天真地自以為他對我是真有好感。
孰是孰非,孰真孰假,我已經分不清,辯不明。
“水……”我低聲打斷明月的喋喋不休。
“什么?”明月沒聽得分清。
“我要喝水……”我微微拔高了聲線,喉嚨口火燒一般地痛。
就在此刻,外頭傳來尖細的聲音,宣,“王上駕到!”聲音方落,外頭便傳來輕快而急促地腳步聲,掀開錦簾,王上大步走了進來,我躺在床榻上看著那個迎面而來的男人,他有著俊逸的五官,矜貴的氣質,出塵的風采,他迎面而來,帶著帝王的霸氣,他身著金黃的龍騰朝服,顯然是未回寢宮,一下朝便直奔我這兒了,見我睜著眸子瞧他,但見王原本還凝重的臉色瞬間如雨過天晴般放亮,他匆匆幾步來到我的床前,半蹲下身,溫熱的大掌撫上我的額,然后順著額角將我鬢邊的發絲理好,溫柔地看著我,輕問,“好點了么?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點什么?讓御膳房熬些清淡的粥食可好?”
他是關心我么?他的溫柔是真的還是在演戲?
目光下意識地掃向四下,周圍站了兩排的宮女、太監,再對上王溫柔的眸子,我實在辨不出幾分真幾分假,我想,他一定是在演戲,演給旁人看的,畢竟我還是旁人眼中的寵妃,不是嗎?
明月端著一盞水走過來,王上見了,“這是什么?”
“娘娘說她渴了,想喝點水……”明月恭敬地回道。
王伸手接過玉盞,道,“我來,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