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前,烈明野退去中衣躺上床,我將藥膏均勻地涂抹在他的傷口上。
此膏十分靈用,只是短短四日,那丑陋暗黑的傷疤已淡化成為淺粉色,就連傷疤附近的肌膚也恢復得與未受傷時無異!
我想草湖定是位隱世神醫(yī),否則矣不會居住在“暢園”深處。
涂罷藥膏,我抽出絹帕擦手。涂了藥已無事,將矮瓷罐放回原位欲離。
“慢著。”烈明野先一步阻止,從床上坐起,不冷不熱的問道,“你可有將容妃與‘德親王’的丑事告知莊妃娘娘?”
聞言,我側首回望床上的他,輕嘆口氣,道,“沒有,若當真要講也會先問過你的意思。”我自任在宮斗中比不上他,矣無他腦筋靈活。我有自知知名,他將我看成什么了,真是……
他滿意的點點頭,躺回床,不再言語。
我退出房閉闔門扉,回了自己的“蘭苑”。
如草湖所說,烈明野的傷勢十日后復原、不論內(nèi)外,康復的他重新回到聶光的軍營。
這一日服侍他梳洗完畢,本該離府的他卻有所推遲,對我說道,“隨我去‘菊苑’”
聞言,我搭放布巾的動作登時頓住,驚訝的轉身看著他。
“想見蒼熾便隨我來。”不理會我有多驚訝,他丟下這幾字率先離開房間。
“撲嗵”心臟狠狠地漏跳一拍,來不及多想,我將布巾草草掛上架子飛也似的追上他。
老天,他莫不是要準許我見小蒼熾?!想到有此可能性,我的心便不受控制的“砰砰砰”蹦跳,在尚未知曉確切答案時已露出大大的笑容。
行至“菊苑”,穆柳絮恰巧抱著小蒼熾走出房間,見到我二人溫柔輕笑。
未等烈明野言語,我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急迫的想與兒子親近。
“呀!”小蒼熾看見我頓時咧開小嘴露出粉嫩牙床,伸出小肉手對我擺動。
這一刻我感動的鼻酸、眼刺,雖與他總是見不到面,但他卻記得我!
未給我親近機會,烈明野一把扣住我的手腕,蹙眉訓斥,“急什么?!”
聞言,我壓制住騷動不已的心,等待。兒子近在眼前,切莫急于一時!
見我老實了,他這才松開我的手腕,以一幅男主人的姿態(tài)說道,“穆姐姐每月22日、23日、24日均有事離府,此三日由你照看蒼熾。”
此言一出我即刻有種天降巨額彩票的懵動,張圓雙目盯著他,剎那間變成結巴,“你、你,你再說一遍!”難以置信所聽到的。
“瞧你這幅德性。”他不屑地撇撇唇,將之前所講重復。
聽清了、聽明了,我雙手掩唇一聲嗚咽,淚水就這樣滑下了面龐。他終于肯讓我親近小蒼熾了!雖然只有三日,但足矣證明他的改變!若換作從前,他絕計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我服侍他日常起居,教會他“龍門陣”,間接促使他進入聶光的軍營,這一切的一切終有回報,沒有白白付出!
我的淚水令他擰了眉,唇瓣也緊抿了一下,卻未言語。
“筱落,蒼熾在喚你呢。”穆柳絮將小蒼熾抱至我面前,喚回我的心神。
我收回落放在烈明野面上的目光調(diào)向她,她笑著對我點頭。我感動,激動,顫抖著雙手接過小蒼熾抱在懷中。他的身子好軟、好輕,肉呼呼溫暖的感覺令我一陣恍惚,千盼萬盼便是這一刻,仿似發(fā)夢!
“呀!呀!哈啊……”小蒼熾一轉至我懷中登時變得好動起來,腿兒蹬踹、手臂揮舞,小拳頭更是在我眼皮下方晃來晃去。他如此可愛令我破涕為笑,喜歡的不得了!禁不住在他嬌嫩的額頭上落下輕吻。
“呀哈!”小蒼熾被我親了以后眼睛都笑沒了,小嘴咧得好大,粉舌隨笑輕輕顫動。
“凌筱落!”烈明野暴躁的吼聲驚得我渾身一震,突兀,心臟漏跳一拍。懷中的小蒼熾也止住笑意,我二人雙雙朝他看去……喝!好一張寫滿不悅的臉孔!
他咬了下牙,恨恨的將我二人一一瞪過,瞪罷咬牙切齒說道,“一日三膳丫頭會送羊奶給你,小心點喂蒼熾,若嗆著他、我絕饒不了你!”說罷,面部肌肉抽動,狠狠地瞪我一眼,不理會我是何反應,憤憤的力甩衣袖大步離去。
“噗……”穆柳絮掩嘴笑,一面搖首、一面以指尖輕戳我的臉頰,調(diào)侃曖昧的說道,“你喲,注意力全在蒼熾身上,明野吃味了。”語畢,也不理會我的反應,徑自離去。
“……”我傻眼,無語,望著他二人先后離去的背影好半晌才“騰”地一下紅了臉。烈明野吃味?不、不會吧……
小蒼熾的拍打喚回我的注意,我甩甩頭將烈明野別扭不爽的背影從腦中趕走。在小蒼熾的額上連吻三下,喜滋滋說道,“為娘的好寶貝,娘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呀!呀!哈!”小蒼熾笑彎了眼睛,咧著嘴踢腿、揮拳,好似可聽懂我的話。
我抱著他歡天喜地的離開“菊苑”回到自己的住所,兒子在懷,這世間有何能與此相比?又有何能比此更令人高興!
與小蒼熾在一起的日子烈明野未命服侍,我一心一意與兒子玩耍、喂他吃奶,這三日是我活過的26載中最快樂幸福的時光!
小蒼熾可愛調(diào)皮的模樣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海里、心里,揮之不去。生下他已有將近四個月,我首次真真正正的體會到了為人母的甜蜜滋味!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傻笑著來到“暢園”,一月將過,可服用的丹藥只剩三粒,“荊蘭青草”也不多了,今日特來向草湖討要。
收起傻笑,不想被人誤作傻子。叩響漆金門環(huán),等待應答……
不多時,門啟,來應門的是多日前追趕我與管家的年輕男子。他見是我,此次不再阻攔,撇一撇嘴唇側身讓我進去。
“多謝。”我輕頷首,上次因烈明野中毒態(tài)度不好,現(xiàn)下與他并無沖突,禮貌還是要的。
走在去往草湖居住院落的路上,園內(nèi)下人均對我投來好奇探究的目光,畢竟見過我的人很少,而這“暢園”的占地面積又極為廣泛。
一路暢通無阻,我行至草湖房前敲響門扉。敲一次無應、兩次無應、三次仍無應,我禁不住歪一歪頭部,疑惑,莫非他不在?
正想著,一道慘叫毫無預警刺傳入耳,嚇得我條件反射猛抖機靈,心臟也因突如其來的慘音驚得“砰砰”快跳。全身一刺,驚魂未定的看向隔壁藥房,慘叫便由內(nèi)發(fā)出!
叫得如此凄慘必定出事了,莫非草湖在試藥途中傷了自己?!想到此,來不多細想,我三步并作兩步?jīng)_至藥房用力推開房門。
門啟,映入眼簾的一幕令人措愣當場!只見草湖衣著凌亂的坐在地上,雙手拉扯黑絲,俊秀五官深深地皺在一起。面前擺著“一”字形的瓶瓶罐罐,中間與右側的一瓶一罐中還緩慢地冒著詭異絲霧!
此景令我大腦處于停滯狀態(tài),而草湖也因慘叫得太投入未曾發(fā)覺我進入。
“啊……啊……啊……”他叫得一聲比一聲凄慘,雙手拼命拉扯發(fā)絲,身子扭來扭去,既似痛苦又似較勁。
聽他慘叫了會兒,大腦從停滯滑向運動,“噗……”一個沒忍住噴笑,接下來便是無法控制的笑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雙手捧腹蹲在地上。
我的笑聲令草湖停止慘叫,朝我看來……見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著實怔住,怔后忙放下拉扯發(fā)絲的雙手,驚訝的脫口喚道,“凌姑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蹲在地上起不來,努力抬首用彎成月牙兒細縫的眼睛瞅著他。原以為他傷了自己,想不到卻在與瓶瓶罐罐較勁,想來是配藥遇到瓶頸!
他尷尬地紅了臉,胡亂地抓梳發(fā)絲。
“這次又因何困擾?”我努力壓制住笑意,操著顫抖的嗓音憋笑問道。
經(jīng)我一問,我頹廢地耷拉下腦袋一聲長嘆,無精打采回道,“別提了,新藥配至最后我卻不曉得該加入那一味藥材收尾,哪一味都起著決定性作用,但又不可同存,我徘徊在兩味藥材之間拿不定主意。”
瞧他因配藥而倍受摧殘,我收起笑意,蹲在地上一面順氣、一面戳破他無法突破的窗戶紙,“兩者之間有個比較你才會知曉誰最具藥效。”
音落,他登時愣住,無精打采由恍然頓悟取而代之。“對呀,我為何不曾想到此法?真是傻了!”右手握拳力砸左手掌心,大贊。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順好氣站起,他并非笨傻,只是做一行愛一行、愛一行癡一行罷了。想我從事服裝設計的生涯中也走進過死胡同找不到出路,不足為奇。
“哈哈,這主意太好了!”他喜笑顏開,從地上一躍而起,清亮美麗的大眼睛綻放光芒,全身都充滿了力量。
“快去梳洗一下自己,你現(xiàn)下這幅模樣引人發(fā)笑。”我將他從頭打量至腳,他若坐在墻根下討飯定有人施舍!
“呵呵,讓凌姑娘見笑了……”他不好意思的搔著臉頰,“姑娘稍候,我去去就來。”說完,紅著臉離開藥房。
我笑搖首,他真是愛醫(yī)成癡、成狂……
等不多時,他重回藥房。已梳洗干凈,黑絲整齊綰束,換上潔凈青袍,可愛的娃娃臉上洋溢著燦爛如陽的笑容。“新的丹藥我已制好。”他一面說著、一面走到藥柜前拉開抽屜,從內(nèi)取出瓷瓶與藥包。
我從寬袖中取出只剩三粒丹藥的瓷瓶,拔掉瓶塞將里面的丹藥倒入新瓶,收了新的,將舊瓶還他。
他將舊瓶放回抽屜,說道,“來,讓我給你把把脈。”
我伸出右手遞至他面前,搭脈,診后他輕揚眉梢,笑道,“不錯,身體正在逐漸恢復中。凌姑娘在過去的日子里心情不錯,好心情也是輔助調(diào)養(yǎng)的良藥!”說罷,松開我的手。
聞言,我只笑不語。他說得不錯,在過去的將近一月中我確實心情很好,小蒼熾是最大的功臣!
他啟唇欲言,房門先一步敲響。我二人尋聲望去,只見一名丫頭立在敞開的房門口。“草湖醫(yī)師,七爺請您與這位姑娘前去書房。”她福身行禮,對草湖十分恭敬。
聞言,我心頭一喜,七爺來了,我可當面向他道謝!
草湖笑應,對我說道,“我?guī)闳俊!?/p>
“嗯。”我點頭,隨他同行。
書房離他居住的院落不是很遠,院與院之間隔著一座小型花園。當行至花園另一端時我忽然間有些緊張,七爺在我的印象中一直很神秘,如今我來此討取新丹藥竟可碰上,實為不可思議!
院中修建著一座雙層小樓,草湖領我直達二層,立在書房門口敲響門扉。
“進來。”房內(nèi)傳來一道酥酥麻麻的低啞嗓音,此音通過雙耳直傳入腦,令我心頭一驚震愕當場!這聲音……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