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妃看著駝背離開的背影,手抓著錦被,想起國主離開前的眼神,就讓她心底冒出一陣寒意,她不止一遍的想,她是不是哪里露出了馬腳,讓他看出了端倪,每每想到,心里就不住的顫抖,半晌,才放開手,“去鳳飛宮。”
鳳飛宮內(nèi),木棉一身鵝黃單衣,站在書桌前,手里的狼毫筆揮灑自如,昏黃的燭光搖擺不定,木棉皺了皺眉,雯兒見狀,忙上前關了窗,再走到女子身邊時,笑著說道,“主子,這次畫的國主多了幾分柔和,少了幾分冷清?!?/p>
木棉偏過頭,看著身邊的女子,“誰說本宮畫的是國主?”“主子?!宾﹥盒χ徽Z,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木棉也不同她爭辯,看著畫上的人的眉,眼,唇,她畫的不是他,卻又明明是他。“主子為什么這次的國主有了笑容,而不像以前冷著一張臉。”雯兒臉上閃著促狹的笑容。木棉臉上一紅,追打著她,“死丫頭,竟敢調(diào)侃本宮。”
“主子,奴婢知錯了。”雯兒邊說邊跑,一臉的明明就是,還要狡辯的神情。木棉的臉更紅了,索性不追了,在桌前坐下,盯著自己畫的人物像,嘴角微微一笑,應該是心情變了吧,記得前兩天收到哥哥的來信,“不爭,不搶,好好活著?!边@是自己在進宮前答應過哥哥的。若不是哥哥再度提醒,她真的怕是要忘了。對他的愛戀仍然扎在心底。心仍然會為他痛,為他喜,只是現(xiàn)在多了份佛性,不爭,不搶,好好活著,能看著他也好。
“國主駕到?!?/p>
聽到聲音的木棉顯然是沒有反應過來,知道雯兒搖了搖她,才幡然醒來,起身迎駕,“國主????!蹦久抻掳荩牡子悬c小小的欣喜,南宮月大步跨進屋內(nèi),在主座上坐下,冷冷的開口,“搜宮。”
“慢著?!蹦久薮蠛耙宦?,不明所以的看向上座的人,“國主,這是為何?”
南宮月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紫妃今晚動了胎氣,險些龍?zhí)ゲ槐?,孤懷疑有人在宮里做了不該做的事?!?/p>
木棉聞言,身形一顫,不該做的事?倔強的回視著他,“國主這是在懷疑臣妾嗎?”
南宮月上前,修長的手指撫過她倔強的小臉,滑到她光潔的下顎,緊緊撅住,雙眼直射著她,“你緊張些什么?是聽到孤的孩子未死,失望了嗎?”
“國主無憑無據(jù),何以在此冤枉臣妾?!蹦久奕讨匆猓瑯永淅涞幕卮?。
南宮月卻是一笑,放開對她的束縛,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孤是不是無憑無據(jù),你一會兒就知道了。搜。”大手一揮,一隊侍衛(wèi)有序的走進,四散開來。
木棉秀眉緊蹙,雙手有些顫抖,壓抑著自己內(nèi)心的不安,默然的看著進進出出的侍衛(wèi),她知道這一搜,肯定會搜出什么來,她現(xiàn)在只能祈禱著后果不要太嚴重。
南宮月靜坐著,雙眸一瞬不瞬的盯著他,自是把她的緊張收入眼底,嘲諷的一笑,片刻,有侍衛(wèi)跑進來,呈上手里的布娃娃,“屬下在奴婢房中發(fā)現(xiàn)了這個?!?/p>
聞言,雯兒忍不住大哭起來,“奴婢沒有,奴婢沒有,奴婢是冤枉的,請國主明察?!?/p>
南宮月一怒,把東西狠狠摔到地上,“你現(xiàn)在還有何話說?!蹦久奘捌鸬厣系耐尥?,仔細的端詳著,手撫過那個娃娃,心下一愣,忽而抬頭,直視著他,“欲加之罪,何患無辭?!?/p>
“啪?!蹦蠈m月厚實的大掌落在女子嬌小的臉上,木棉跌坐在地上,手里的娃娃滾落至門邊,跨進門的女子撿起地上的娃娃,身子有些顫抖,不可思議的走到女子身前,“國母,臣妾一向敬重您,不與您爭搶,為何您竟如此容不下臣妾,容不下臣妾的孩子?!崩垆宦湎?,南宮月上前安慰著。
木棉冷眼看著兩人情深意重的表演,心如針扎般疼痛,卻仍是冷靜的說道,“國主,臣妾想要與您單獨說句話?!?/p>
“一個罪婦,還妄想以臣妾自稱。”南宮月冷睨著她,看著她故作鎮(zhèn)定,滿臉的不屑,他的心里很清楚這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不說,他就是要讓紫妃演戲,自己好好利用這個機會,這就是身為帝王的心機。
木棉怔了怔,已經(jīng)定罪了嗎?心仿若被撕裂,拼湊不全,她忽然覺得委屈,她明明什么都沒做,卻要做這替死鬼,淚似是要噴薄而出,不停地在眼眶打轉(zhuǎn),生生的忍下那淚,含笑的看著他,“與國主說完,木棉任由國主處置?!彼瑯泳髲姷牟灰宰镦苑Q。
看到她的淺笑,南宮月愣了一下,他以為她會哭,會喊,會鬧。卻沒想到她會笑。淺笑帶著淺淺的梨渦,竟讓她失了神。紫妃見狀,心里一凜,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柔聲說道,“這是國主的第一個孩子,紫兒定會幫國主保住。”
南宮月回神,放開紫妃,冷聲道,“如你所愿。”轉(zhuǎn)身,向里屋走去。木棉看了一眼紫妃,看到她眼里的憤恨,仍是回以淺笑。
昏黃的燭光照的一室明亮,南宮月看到書桌上的畫像,心里劃過意思贊賞,卻被他生生的壓下,冷眼看著她:“有何話說?!?/p>
“國主,夢該醒了,任紫妃如何的像,她終究不是你心里的她?!蹦久奕崧曊f道,她心疼他,真的心疼他,心疼他的癡癡留戀,即使那留戀不是屬于自己。
南宮月漆黑的眸在聽到她的話時瞬間射出寒光。周圍的空氣似乎也要凝結(jié)成冰。半晌,才冷冷開口,“你進過愛園?!辈皇且蓡柧洌强隙ň?,南宮月心里一緊,有種秘密被人發(fā)現(xiàn)的尷尬與憤怒。愛園他從不派人把守,卻也人人都知道那是個禁地。
木棉似是沒有感覺到危險的氣息,臉上的笑容不變,“那日,我見紫妃從愛園失魂落魄的出來,才想到進去看看?!蹦久拮叩綍狼?,手撫過畫中人溫潤的臉龐,眼里是無盡的迷戀,“我能體會你畫畫時的心情,能感覺到你對她濃烈而深沉的愛。”抬頭,認真的看著他,“就如同我對你般?!蹦蠈m月沒有打斷她,有些失神的任由她說下去。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是在將軍府,你與爹爹笑談江山,揮斥方遒的霸氣讓我瞬間臣服。自那日起,我便一心一意的牽掛于你。我可以跪在爹爹書房門外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只求爹爹送我進宮。看到爹爹失望心痛的眼神,我難過,看到哥哥不解憤怒的模樣,我無奈,看到你厭惡嫌棄的神色,我心碎??墒牵也换?。我曾答應過哥哥,不爭不搶,好好活著,我便不會爭,不會搶。木棉可以任由您處置,絕無怨言,只是希望您能看開,能放手?!蹦久迲┣械恼f道,水眸里滿是柔情。
南宮月依然冷漠的看著她,未說一字,轉(zhuǎn)身離去。木棉卻幽幽的開口,“快十年了,紫妃在后宮的所作所為,你不會不了解。你還要包庇她到何時?”她已經(jīng)不光不顧的稱他為你。然而回答她的只是沉悶的關門聲。
“李忠,傳孤旨意,賤婢雯兒仗斃,國母木棉打入冷宮?!?/p>
“奴才遵旨?!?/p>
紫妃聞言,用臉上的哀戚掩了心里的憤怒。雯兒忙爬到木棉身邊,“主子,救救奴婢,奴婢沒有要害紫妃?!蹦久蘅粗郎I水縱橫交錯的臉。冷淡的說道,“雯兒,你是我從將軍府帶來跟我的,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背叛我?”
雯兒怔住,甚至忘記了哭鬧,任由侍衛(wèi)拖出去。木棉看著呆滯的女子,心似被人狠狠扎了一下。那縫制娃娃的絲綢,是江城的特制品,是哥哥從江城特地帶來給她的,放在哪里只有他們兩人知道,她到現(xiàn)在還不敢相信,自己賴以相信的人,竟背叛了自己。
南宮月不再言語,甩袖離去。紫妃看著對自己有些冷漠的人,只道是木棉說了什么于自己不利的話,瞪了他一眼,由紅霞扶著離去。
方才還熱鬧的大廳,此刻只留下一室的寂寞。木棉失神的坐在大廳中,結(jié)束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哥哥,她可以安靜的活著了,好好的活著。
靜坐在勤政殿內(nèi)的南宮月,腦子里揮散不去的是木棉剛才猶如棒喝的話。他該放棄嗎?他似乎從來沒有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不,不能,緊抿的薄唇似在隱忍些什么。
“主子。”尹雀跪在下首。
“說?!崩浜穆曇糇屢咐懔艘幌拢瑓s仍是恭敬的說,“他們一路上共遇兩起刺殺,均是曼閣人所為,現(xiàn)在已分開走,由木將軍送信,君大人直接去汝南城?!?/p>
“曼閣?!蹦蠈m月的聲音更冷了,“查出是誰只是的了嗎?”
“屬下不敢妄加揣測,只是前兩日蕭丞相與曼閣之人有所接觸。”周圍冷冽的氣氛讓尹雀忍不住一抖,向來溫和的主子,突然間這么冷淡,倒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南宮月沉思著,揮揮手。尹雀忙不迭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