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秋緩步下車，看著安詳的小村，安靜的小院，心里暖暖的，若是能長此以往的住在這里，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娘。”林三興奮的像個孩子般，跑進房中。“三兒，回來了。”林大娘的慈愛的笑笑，“跟著君公子，人倒是硬朗了不少。”林三靦腆的笑笑，跪坐在婦人面前，離秋透過微敞的門看到這母慈子孝的場面，有些酸澀，人人都有依靠，都有家，哪像自己，孤孤單單一個人，凸顯寂寞，他明明不是個自怨自艾的人，卻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轉身，回到了院里。

“娘，孩兒有件事想要跟您說。”林三把頭埋進她胸前，雙手環著她的腰，有些緊張的說道，“娘，皇上命君公子為軍師，隨軍出征，孩兒想跟著去。”

林大娘身體一僵，雙眼漸漸朦朧，蠕動的嘴，半晌為說出一句話，林三不安的抬頭，跪在她面前，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娘，孩兒真的想上戰場殺敵，做一個堂堂的男子漢，保家衛國。”

“你一不會武，二不會文，你去干什么？干什么？”淚順著她粗糙的臉龐流下，林三心里有些愧疚，他惹娘哭泣了，伸手擦去她的淚，卻仍未改變初衷，“娘，文，武不是生來就會的，是靠學靠練的，那些士兵也是目不識丁，家里也有母親，幼兒，他們可以，為什么孩兒不可以。”林三放松了語氣，他不該太過著急，讓娘娘慢慢接受才好。“你爹當初也是一腔熱血，卻讓為娘看到的是印著死訊的紙片和微薄的補貼，竟連個尸體都沒有見到。”林大娘悲痛欲絕的說道，她辛辛苦苦的把兒子拉扯大，現在卻要像他爹一樣離她而去，她的命怎么這么苦啊？“孩兒答應娘親，一定會好好的回來。”林三堅定的語氣，頓時讓林大娘從無聲啜泣變得哭出聲來，“戰場上的事，是你說的算的嗎？是你說的算的嗎？”

林三失措的抱著她，他是真的慌了神，看到娘哭泣，他的鼻子也有些泛酸，這么多年無論多么辛苦，她都不曾掉過一滴淚，喊過一聲苦，現在卻因為自己的堅持而如此難過，讓他怎么能不著急，忽的，心中有了決定，“娘，如果您不愿意我去，我就不去了，在家侍奉娘親。”林大娘停了哭聲，紅腫的雙眼看著他，“此話當真？”“當真。”林大娘安慰的笑笑，“去吧，你去吧，只要娘知道你心里還有娘就夠了。”“娘，你說的事真的嗎？”林三有些不確定的問道，腦筋還沒有反映過來，娘剛才不是還是傷心欲絕，怎么此刻又答應了。“孩子大了，自己有主意了，都不由娘了。”林大娘點點頭，溫柔的笑笑，本來平淡的臉上，此刻卻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娘。”林三狠狠抱住婦人，“孩兒一定會平安回來的。”“生命最重要的，無論什么時候一定要先把保住命再作打算。”林大娘鄭重的囑咐道。“娘，孩兒知道了，孩兒現在就去把這個消息告訴公子去。”說著，便跑了出去。

“公子。”林三興奮的聲音戛然而止。寧靜的小院里，白衣男子，靜立著，青絲狂亂的飛舞，交纏。嘴邊的淺笑，失了平時的冷漠與疏離，讓人覺得溫暖。一陣風拂過，林三猛然醒過來，尷尬的低著頭，走到男子身后，刻意的放低了聲音，“公子，我娘他同意了。”風繼續吹，男子沒有說話，林三也不敢多言，安靜的站著。半晌過后，離秋菜睜開眼，“那位老伯在哪兒？”林三一愣，有反應過來，“在最盡頭的小院里。”

離秋了然的點點頭，最盡頭，是面向南的吧，嘆了嘆氣，也是個可憐人。“我去找那位老伯，你再多陪陪你娘吧。”

“是，公子。”林三應聲，疑惑的看著公子離去的背影，為何公子對娘親的同意一點都吃驚，仿佛早就了然于心般，想他剛聽到的時候，可真真是嚇了一跳。

離秋站在院外，看著緊閉的院門，輕輕推門進入，小院很簡單，院里甚至連張小桌也沒有，房門口的小板凳上，一個枯瘦如柴的老人呆呆地坐著，雙眼呆滯的望向南方，高凸的顴骨，凹陷的雙眼，額頭深淺不一的皺紋，離秋同情的看著他，若不是他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怕會以為他已經死了。慢慢的走進他，坐在門檻上，坐在他的身邊，老人的動作一如先前，并沒有因人的到來而有絲毫的改變。

“老伯在想家嗎？”離秋學著他，眺望南方，卻只是看到朵朵白云自由自在的飄蕩。

“我看到他們在那兒朝著我微笑，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干枯的手指指向遠方，離秋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湛藍的天空純凈無暇，他不是他，所以他什么也看不到，“既然如此思念他們，為什么不下去陪他們？”

老人回過頭，雙眼依舊平淡無波，離秋卻能感覺到那平淡下的波動，“我也想，可是我不能，我若是走了，只怕是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記得他們了。”聲音有些梗咽，又似喃喃自語般。“戰爭是統治者的事，與我們這些老百姓何干？”離秋低下頭，卻有些吃驚，一個小村莊的老農夫卻對戰爭有著如此透徹的理解，“老伯，我要去汝南城打仗了。”老伯如死灰般的眼神有了瞬間的光彩，離秋似是沒有看到般，繼續說著，“我要去把蒙國人趕出我們的家，去為你死去的鄉親報仇。”頓了頓，抬頭看著他，“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戰爭是統治者的事，與我們這些老百姓何干？”老人仍是重復著這句話，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離秋有些無奈的笑笑，有些事不是他說的算的，他只是想在這次去邊疆之后，可以把傷亡降低到最低，活著，是件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