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一輛馬車緩緩行走在一條古道上。
道路的兩邊栽種著不知名的高大樹木,在冬風的吹拂下,枯黃的葉子多數已經飄落到了地上,只是偶爾有幾片還在樹枝上打轉,不忍離去。
葉赫掀起馬車側面的簾子,看著那些不忍離開、執意在樹枝上打轉的幾片葉子,嘆了口氣。
她看著沿途的風景,感受著冬日的斜陽照在她的臉頰上,一抹笑容慢慢出現在嘴角。
她瞇了瞇眼,聽著馬車壓過樹葉的聲音,那種特別的聲音仿佛是從她的心底升起的,讓她感覺到自己的心癢癢的。
在天擦黑的時候,馬車忽然停下來了。葉赫睜開眼,想詢問柏景:“怎么回事?”
“殿下!今夜我們就留宿在這里,可以嗎?”
“恩!”
葉赫和颯英先后下了馬車,她們停在了一家客棧門口。這家客棧的規模很大,客人也很多,名字是“天外飛仙”,葉赫總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可又想不起來。
他們四人走進客棧,一進門就有一個跑堂的小伙計迎了上來,他年紀并不大,但動作相當靈快。
“四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啊?”
葉赫自顧自看著這家客棧的布置,余下住客棧的一系列事情,就交由柏景處理了。柏景訂了四間相鄰上房,葉赫打量著自己住的這間,這家客棧比上次住的那家好多了。
裝飾簡單又不失隆重的風格,葉赫相非常喜歡。細看之下,房間里流露著一股溫馨的氣流;
房子的墻壁上,掛著幾幅字畫,看似恢宏大氣,頗有大家風范。可再一看,并不是出自什么大家手筆,而且運筆中還透露著著幾分青澀;
房子的四個角落,竹制的方形籃子里面,插著幾枝木條,木條上面綁著絲綢絹花,它的顏色不是十分鮮艷,但仍然惹人眼,還散發著陣陣淡雅的香氣……
葉赫坐在凳子上,店家很細心的在每個凳子上都綁著薄厚適宜的墊子。桌子上面還有一個小暖爐,葉赫把暖爐握在手中,霎時間,一股熱流便溫暖了她的全身。
“扣……扣……”
有人在敲門,葉赫走過去開門。
“姑娘,在下正是這家‘天外飛仙’的掌柜,很榮幸姑娘您入住我們客棧,如果有什么不到之處,還請姑娘您見諒!”
“恩!還有是嗎?”
“呃……沒了……打擾了……”
葉赫關上門,重新把暖爐握入手中。
走到床邊,這里有兩個并肩而立的立式柜子,她一開始沒注意,這次過去打開柜門,發現是空的;她打開另一個柜子,里面竟然滿滿全是書。
葉赫抽出一本,打開看,書的內容大致是將這個國家的地理環境,介紹了很多風景名勝。
葉赫踱步到床邊,斜倚在床邊上,看著看著竟然睡著了……
第二天,他們一行人在客棧吃完飯就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出到門口,昨天那個掌柜便笑吟吟地走過來,對著葉赫他們抱拳行禮,然后道:“幾位請留步,我家主人請幾位到別院一敘,請各位賞光!請!”
掌柜的做了個“請”的手勢,也不給眾人選擇的時間,就在前面帶路。葉赫看了一眼柏景,便跟了上去。
沿街很是熱鬧,他們幾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聽著兩邊商販的吆喝聲,好不熱鬧。葉赫并沒有被這些東西吸引,她緊緊跟在那個掌柜的身后。
不久,他們來到一個院子,這里很是清凈,來往的也是些豪華的馬車,而且這條巷子規格也非同一般,這里住的人一定是非富即貴。
葉赫等人跟著那掌柜進了院子,院子是江南園林的樣式,假山、花園、曲徑、幽泉一樣不差。仆人有序地來往著,見到掌柜一行人便恭順的低下頭立在一側,等他們過去以后繼續忙活著自己的工作。
他們來到會客廳,那掌柜禮貌地讓他們坐下,自己去請他的主人。
那掌柜剛走,幾個仆人就給他們上來了些茶果點心,隨后有序的走出去。
葉赫拿起一塊點心,放入嘴里,那點心入口即化,很是美味,最最重要的是——那點心竟然帶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她站立起來,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那掌柜的主人。
來的人只有掌柜,他萬分歉意地走向葉赫;
“實在抱歉,幾位,我家主人臨時有事,一時離開了……還有,請問,你們之中哪一位是葉姑娘?”
“我就是!”
“這是我家主人交給您的。”
說罷,從袖中掏出了一封信。
葉赫打開信,依然是熟悉的字跡,只是不同于上次那封。筆法蒼勁有力,更為重要的是這字是鮮紅鮮紅的,細細一聞,竟然還有脂粉的香氣,她笑了,只見上面寫著:
葉葉吾兒,見字如面!離別不足十日,十分想念。
為父一生為財奔波,時至今日,也屯了些家財,如若有需要的一日,盡可悉數取之。你這次離去,怕是今生也少有相逢。
人常言;江湖兇險。殊不知宮廷之路更是艱難。遇事千萬記得小心為上。爹娘在家很好,勿念!
大爹爹字
葉赫把信紙折好,塞入信封,揣入懷中。
這時,那管家再次上前,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遞給葉赫。
里面是一塊玉佩,這是上好的羊脂玉,玉璧上雕鏤著一朵遺世獨立的荷花,這荷花雖然開了,卻并沒有完全盛開,但也不是花骨朵的樣子;玉的另一面是一個“言”字,這字沒了先前的遒勁有力,卻與這溫潤的玉相當適宜。
葉赫收好玉佩,就要與那管家相別。可那管家卻示意她且慢。那管家把葉赫請到另一間房子里,他請葉赫坐下來稍等片刻。
他再次回來的時候,手里捧著一件衣服,遞到葉赫旁邊。葉赫拿過衣服,這是一件月白色的男裝,她往自己身上比了比,長短適宜。
她把衣服還給那個管家:“這是……男裝吧!我……不合適……”
“姑娘!這衣服是我家夫人專門為您挑選的。所以,請您……”
“你家夫人?……哦!是言夫人嗎?”
“是的!”
這是我家夫人轉交給您的,原來衣服的下面還有一封信。
“人生幾何!離闊如此!況以膠漆之心,置于胡越之身,進不得相合,退不能相忘!珍重珍重!”
這確實是娘親的筆跡,葉赫把信收好。與管家辭別后,一眾人就離開了。
他們幾人回到客棧,店小二已經幫他們架好了馬車,甚至還雇了人幫他們駕車。葉赫他們欣然接受。
就這樣,他們的隊伍又多了一個人——趕車的。
這一次葉赫再也沒辦法靠著馬車壁打盹了,畢竟,車里又多了兩個人。但是這氛圍太怪異了。
颯英自柏景進馬車后,就挺直了腰板,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雙手交握在腿上。
她時而紅著臉、低著頭,時而又偷偷瞥幾眼坐在她對面的柏景。而坐在柏景身旁的柏怡則是盯著颯英,仿佛是怕她下一秒就把自己哥哥給吃了一樣。
尷尬怪異的氛圍一直在蔓延著。颯英忽然開了口:“那個……柏侍衛……你之后會去哪里?”
“回京復命!”
“那……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葉赫聽著兩人的對話,看好戲似的,盯著眼前的兩人。他們倆一人一句,柏怡還時不時插幾句嘴,葉赫坐在那里,不時的淺笑。
京城還是到了。
颯英焦急的都快哭了,她咬著唇,拼命忍著淚,可還是沒忍住,一滴淚掛在小巧的臉頰上,惹人憐愛。
葉赫都有些氣憤了,可一旁的柏景仍然不為所動。
馬車在柏景的喝止下停了下來,颯英啜泣著,她把袖子自眼前掃過。一個箭步,走出了馬車,沒有留戀,只有空氣中淡淡的女子香氣證明她確實在這里呆過。
“殿下!小人護送郡主回府。”
柏景不等葉赫回復,就離開了。馬車只剩葉赫與柏怡了,他們的馬車晃晃悠悠的走向京城最高貴華麗的地方——皇宮。
日頭剛剛偏西,人們趁著一絲暖意在街上匆忙的行走著。
柏景跟在颯英身后,可他們間總是保持著五六米的距離。他們中間隔著很多行人,柏景就那樣更著她。王府很快就到了,颯英停在王府門外,就是不進去。
柏景走過去,他站在颯英身邊,頓了頓,說:“郡主!小人并非……”
“并非?并非什么?并非不喜歡我嗎?”
颯英站在那里,淚隨之流下。
看她哭了,柏景一時不知所措:“小人告退!”
他匆忙地轉身離開了……
“柏侍衛!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柏景站在原地,回過頭。
“這次,咱們一路上的那位姑娘她收到的兩塊玉,可否麻煩你解釋一下,給我聽?”
“有‘霍’字的那塊玉,是一個江湖組織的令牌;有‘言’字的,是一個生意人家族的腰牌。”
這就完了嗎?
颯英多想再問他幾個問題,不為知道答案,只為能和他多說一句話,多聽聽他的聲音。可是他,終究還是要走的。她推開門,跑了過去。
柏景站在那里,不知過了多久,才提步離開,相對著院里的人說句什么,可最終還是沒說,走上了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