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不早了,而葉赫才剛剛從床上爬起來。她揉了揉眼,伸了個懶腰,仍然閉著眼,做了個深呼吸,極其不愿地掀開身上的被子,從她的“搖床”上走了下來……
她的“搖床”是她十六歲生日的禮物。
“搖床”,顧名思義,會搖的床,方形床的四個角被人用繩子吊在空中,這繩子很是堅韌,上邊還纏著昨天葉赫從山里摘來的花,只是由于失了水份,變的蔫蔫的。
離“搖床”不遠處就是窗戶,窗柩上還掛著一個風鈴在隨風輕吟。葉赫穿好鞋子就往外走。
“外面的空氣就是好”,葉赫心里想著,可是走到外面發現家里很是安靜,平時聒噪的家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的家很大,并不是地方有多大,而是人挺多。她有一個娘,三個爹,挺神奇的吧!可對葉赫來說,很正常,因為已經習慣了!
從小到大,自己的娘親總是被三個大男人圍著,娘親是絕對的說一不二,而那三個大男人都是她的爹爹。葉赫當然也知道,現在的世道是一夫多妻制的,可是這些畢竟不是她可以做的了主的,所以她見怪不怪,欣然接受。
推開娘親住的房子的門,竹制的桌子上放著一張紙,葉赫走過去,拿起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酒沒了,醒了就去買些回來。”
真不是個好消息,葉赫憤憤地甩門出去。沿著通往湖邊小碼頭的路上,她極其不愿地把帶黑紗的斗笠往自己頭上扣,仿佛連頭都不是自己的。
到了湖邊,她利索的跳到船上,待站穩后,撐起竹篙,離開這狹小的“碼頭。”
在暮色的籠罩下,山水都以一種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葉赫劃著船,望著后面看起來頗為簡陋的竹屋越來越遠,心莫名的亂了開來。她撇開視線,望向這靜謐的湖光山色,嘴角也開始掛上了笑意。她有節奏的撐著船,思緒也不知飛到了哪里。
終于還是到了,葉赫細細的對著湖面矯正著自己的斗笠,等到她只能看到自己的一雙眼睛時,才滿意的笑了。她加緊了速度,朝著岸邊劃去,身后頓時起了薄薄的霧,讓人根本沒辦法看清她的來處。她決定了,要速戰速決。
這個鎮子葉赫來過無數次,可是打心底里還是有些抵觸,可是“母命不可為”啊!她也沒辦法了,只能把自己圍得嚴嚴實實。
鎮子的名字她沒記住,大約只有兩三百的人,這里已經可以聽到鎮上人們的喧嘩聲。盡管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可似乎并沒有影響到人們游玩的興致,他們三三兩兩結著伴兒,你一言他一語,似乎自己是在仙境,而不是個普通的鎮子。
葉赫把船停在碼頭上,自己跳上了岸。隱身與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今天真是順利”,葉赫不由得心情大好。她提著酒壺,快速地穿梭在人群中,朝著記憶中的碼頭走去。也許是她走得太急了,也許厄運之神非常眷顧她。
葉赫看著把自己撞到在地的人,眉毛都快擰到一起了,她壓抑著怒氣,手發抖地撐著地,她不再看眼前的這個人,站了起來。準備側著身子從這人旁邊過去,可還沒走幾步就被人拽住了袖子。
她回頭看著她可憐的袖子,被一只手拽的緊緊的。那只手一使力,她便離那個人有近一些。葉赫的鼻子告訴她,眼前這個人喝了酒,而且還是上等的桂花釀,至于到底喝了多少,從那人站都站不穩的雙腿就可以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實在不想與這個人再做糾纏,而眼看這人就要倒在自己身上。她眼疾手快,腳下一個巧勁,那人便倒在了她的腳旁。
葉赫皺著眉,提起步子就要離開,然而這時卻發現那人的雙手牢牢的抱住了自己的右腿。她真的很想把這個人踹開,可眼看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多少有些下不了手。
出于好意,她把那人慢慢扶起,好不容易扶直了那人的腰,可他的頭卻又耷拉在自己的肩膀上。葉赫感覺到那人總是有意無意的,把帶著濃重酒氣的呼吸吹進自己的衣服里。她正要扶著那人到路旁邊坐下,誰知頭上的斗笠“倏”地落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
等葉赫反應過來時,剛才還靠在自己身上的人,不知何時已離開了自己。就站在離自己兩三步的地方,那人抱著肚子,彎著腰。
有一瞬間,葉赫的大腦停止了轉動。噢!原來這人是笑的肚子痛,周圍的人也跟著起哄,尤其是那人身邊幾個家丁打扮的孩子。
“恭喜!恭喜!少爺啊!這可是今天的第七個了……”
一個面目清秀,小眼睛滴碌碌轉的小廝,走到那人身旁點頭哈腰地說著那人的豐功偉績。這時另一個比剛才那個稍大一點的家丁走到那少爺身邊,恭敬無比地遞上了一把扇子。
那位剛才還是個醉漢的家伙現在卻成了一位頗有些風度的少爺了。
他搖著扇子,看著剛剛被自己戲弄的女孩,她似乎是受了驚嚇,蹲在靠近墻的一角,頭還死死地埋在屈起的雙腿間,甚至雙肩好像還在抖動,讓人以為她哭了。殊不知,她是在隱忍自己的憤怒。
“喂……喂……”那位少爺在走到葉赫跟前的時候,還拾起了葉赫的斗笠。他用她的斗笠戳了戳她,可她并沒有動。
接著,人群中又是一陣哄笑,他們興奮的看著眼前的好戲,想著這少爺會如何收場。接著,葉赫聽到有什么東西打到了自己身上。她正欲把手伸過去,聽到那少爺說:“還真是的,行了,行了。本少爺有沒把你怎么樣,是不是?喂?好吧!這些錢給你了!你記得拿好啊!本少爺走了。”
過了一會兒,葉赫慢慢抬起頭,果然周圍已經沒人了。她拾起斗笠,再一次把自己的臉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提上了酒,繼續朝碼頭走……此時的葉赫終于明白了什么叫“世事無常”,自己的斗笠又一次落在了那位少爺的手里,她用寬大的袖子當著自己的臉,任由那位少爺諸般的調笑。
那個少爺佯裝要過來抱葉赫,葉赫信以為真,雙手伸過去就要去推那人。本以為又是一陣哄笑,誰知連那位少爺在內的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葉赫把眼睛睜開,看著眼前的人。那些原本以為有好戲看的人,一個個走開了,最后只剩下那位發愣少爺。
葉赫一把把他推開,朝著碼頭跑去……
聽著越來越遠的腳步聲,那位少爺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跟著追了上去。
這一次葉赫終于順利的來到了碼頭,她把酒放在一旁。
坐在岸邊,湖面照出了自己的面容。她撿了一顆石子,扔進水里,自己水里的影子就被一圈圈水波代替。
這時候,鎮上很多人家已經點起了燈,十幾步遠的距離已經看不清人的臉。葉赫雙手托著腮,看著那些忙碌了一天的人,都在往家里走,整個鎮子安靜了很多,仿佛睡著了一般,而她呢?葉赫舒了口長氣,提上酒壺上了船。
“姑娘,可否姓葉?”
葉赫以為在跟別人說話,她提起竹篙,而那個好聽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姑娘,可否姓葉?”
“你在跟我說話么?”
葉赫對著岸上的人問道,那人點了點頭。
“你有什么事么?我要回家了。”
那個人站在岸邊,風吹起了他的衣角。他一身書生打扮,然而手里拿的不是扇子,而是一把劍,他就那樣站在那里。
“姑娘,可否姓葉名赫?”
“是,你有事?”
“可否麻煩姑娘跟我走一趟?”
“不,我還有事呢!”
葉赫抓緊竹篙,狠狠地劃著,把那人扔在后面……
“喂……喂……你的斗笠……”
另一個聲音飛入耳中,葉赫看了一眼后便專心劃著小船,想早點離開這里。
看著漸漸遠去的小船,岸邊的兩人相對一笑,很默契的朝著對方抱拳見禮。
“兄臺似乎很喜愛我們鎮子的風光啊!”
“算是吧!”
“想必兄臺是第一次來我們鎮子吧!像剛剛那名女子,她的姿色……不,她好像沒什么姿色。恩,她比我家下等丫鬟都不如。不知兄臺……”
他正說著,那人已經走了。可他仍然不懈地叫著:“要不,本少爺帶你去見識一下?”
“喂……喂……別走……”
不知道為什么,葉赫的左眼皮一直在跳,一種不好預感油然而生。
她著急的劃著船,想要快點到自己的家,可是總覺得手下的動作雖然快,船卻行走的越來越慢。她覺得是自己太著急了。
想著今天的際遇,她不禁有些難過,這個世界真的好復雜,她依然記得那些人離開時嚴重的詫異,甚至可以說是驚恐,她真的不解……
一路上葉赫就這樣過來了,家就在前面了。她把船停好,一上岸就撒腿朝著家開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