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又過了三個月。
現在已是初春,身上的衣裳也在慢慢減少,躺在榻上的葉赫把身上薄薄的毯子掀了掀,坐了起來。
立在一旁的卿依從桌子上端來一杯茶,遞給葉赫,葉赫對她微微一笑表示感謝。依依走過來,遞上一塊毛巾,葉赫接過來擦了擦臉。
葉赫走回內廳,對著鏡子理了理散亂的頭發,又往臉上抹了點面霜之類的護膚用品。
其實,如果自己在屋里呆著,葉赫也不會讓卿依她們給自己綰發纏鬢,她自小就適應了把頭發披在身后,偶爾才會扎個馬尾。
葉赫的娘親根本就不會這些,最多會給自己一個自制的發箍,她自然也就無從學起。來到皇宮,也多虧了卿依和依依,才不至于露丑。
葉赫對著鏡子利索的扎了個馬尾。
晌午剛過,葉赫睡飽了午覺,就在院子里“活動”起來。
先在院子里跑了幾圈,隨后又甩了甩胳膊腿,接著又跳起了跳繩。
差不多“活動”了約一個時辰,葉赫坐到搖椅上,舒心的捏著自己的胳膊。不經意發現,院子里的一些植物已經泛起了一絲綠意。
她略有些遲疑,情不自禁的笑了。
“公主!您看到什么了?”
一旁的依依笑著問道。雖然她知道,她的公主主子總會這樣,總會沒有理由的微笑,甚至是大笑。
“沒……沒什么……”
略有些難為,葉赫尷尬的吐出這幾個字,好像心事被人看出了一般,趕緊低下了頭。
“公主!剛剛您休息的時候,陛下傳了旨,讓您醒了過去。”
卿依走過來,說完后,面頰有些緋紅,葉赫抬起頭,佯裝斥責的問她:“是圣旨嗎?你怎么不叫我?”
“公主贖罪!傳旨的公公說可以等您醒了再告訴您的。所以奴婢才自作主張,請公主贖罪!”
卿依跪在地上,渾身發抖。
葉赫沒好氣的說:“不是說過了嗎?怎么動不動就跪啊?”
“奴婢……奴婢……”
卿依唯唯諾諾,小臉通紅憋得,眼睛里面起了陣陣水霧,一時不知所云。
“好了好了,趕緊起來吧!下不為例!記住了?”
葉赫有些不舍,只能這樣。
“是!謝謝公主!”
卿依站起身,低著頭,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默默走到葉赫身后。
御書房。
對著一摞摞的奏折,夏瑾煜放下筆,捏了捏自己已經發酸的手腕。
一旁的太監竹海趕緊上前,端來茶水遞上前。夏瑾煜看了一眼沒接,自己捶了一會兒肩,這才把茶接過來。
他吹了吹茶葉,眼睛仍然注視著奏折問道:“給公主的話,傳到了?”
“是!陛下!”
竹海恭敬的回答道。
“傳旨的時候,公主在做什么?”
“回陛下!奴才傳旨的時候,公主殿下正在休息。”
夏瑾煜放下茶杯,拿起奏折,又回過頭對朱海說:“那……你可有吵醒公主?”
竹海聞言趕緊跪在地上,身子微微一顫,道:“回陛下!奴才不敢!奴才照您的吩咐只給公主身旁的一個宮女傳了話,沒敢打擾公主。”
“好了!這次做的不錯。”
等看到夏瑾煜嘴角牽起一絲弧度時,竹海這才放下了心,拿過茶杯,走出去。
“陛下!玫貴人求見!”
不一會兒,竹海又進來,恭順的等著夏瑾煜的答案。待聽他說“宣”時,對外喊了聲:“宣玫貴人覲見!”
玫貴人一進來,也沒說話。她乖巧地走到夏瑾煜身邊,還沒等她開口,就聽到他說:“愛妃,這并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夏瑾煜沒有抬眼,仍然注視著奏折。
玫貴人嘆了口氣,緩緩道:“陛下!這是臣妾親手燉的湯,您嘗嘗。”
“好!愛妃辛苦了!”
見夏瑾煜還是沒有抬頭看自己一眼,玫貴人眼中不舍。
“陛下!您要注意身體!臣妾告辭了!”
夏瑾煜看著玫貴人離開這里,又盯著那晚湯良久。最后還是搖了搖頭,眼睛里盡是惋惜。片刻,又把視線移回到奏折上。
來到御書房半晌,夏瑾煜還是沒把眼睛從奏折上移開。
葉赫就近找了個位子坐下。
她看著夏瑾煜一絲不茍的樣子,忽然想起娘親說的一句話——“一個人認真做一件事的樣子,一定是最美的。”
她像研究物品一樣打量著夏瑾煜:雖然是同胞兄妹,自己的哥哥算是人中龍鳳,他英氣十足的臉上,一雙眼炯炯有神,實在是找不到什么形容詞了,葉赫覺得自己見過的人中,也只有他才可以跟自己的三爹爹媲美。
驀的,又想起了三爹爹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葉赫忽然笑了,惹得夏瑾煜抬起頭看著她,又見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夏瑾煜淡笑著說:“再等等,一會兒就好!”
葉赫那手捂住自己微微發燙的臉,偷偷瞥了一眼夏瑾煜,見他沒有再看自己,才敢抬起頭。
“好了!”
夏瑾煜把最后一本折子移到另一邊,站起身走到葉赫身邊。
葉赫抬起頭,手揉了揉微瞇的眼,看向夏瑾煜。又聽他笑了一會兒說:“就是天塌下來,你也能睡得著!”
葉赫不滿擠了一下眼睛,干笑了兩聲。
“到底有什么事?”
“你跟我來。”
夏瑾煜見葉赫不停地拍著自己的胸口一時不解。
“跟你說,以后睡覺醒來,如果要出去的話,就這樣拍拍。”
“為什么?”
“不知道!我娘說的。”
夏瑾煜見葉赫有些不悅,趕緊說:“噢!原來如此!你跟上來吧!”
葉赫跟在夏瑾煜身后,出了御書房。
辰清殿。
夏瑾煜帶著葉赫來到自己的寢宮,葉赫很是不解。他讓葉赫坐下,自己又轉身出去了。葉赫一抬頭又看見了先前見到的那幅畫,畫上的人還是那么栩栩如生、明艷動人。
這幅畫的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幅畫。畫里的人低著頭,看不清模樣,只能看清是個女子正在提筆寫些什么。
沒等葉赫細細觀察,夏瑾煜已經走了過來,他隨口說:“看!那幅里面沒你,所以我補到這邊了!”
葉赫心里先是詫異,又是高興,可再看一眼畫后,不由得微怒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張臉上不了你的畫?”
“恩!這倒是個不錯的理由!”
夏瑾煜說完,自己大笑起來。葉赫也不由得跟著他笑。
片刻后,夏瑾煜走到自己床邊,掀起被子,對著床板很有節奏的敲了五下。
只見,床板翻了起來。葉赫走過去,發現竟然是臺階。
夏瑾煜從枕頭下拿出幾個火折子,對著下面晃了晃,自己先走進去,葉赫趕緊跟了上去,等她進去后,床板就自己合上了。
“小心點!”
夏瑾煜走在前面,悉心提醒葉赫。從一進來這里,他就拉著葉赫的手,這讓葉赫很不自在,可就是掙脫不開,只得被他這么握著。
暗暗的通道,越來越寬闊。夏瑾煜還是走在前面。葉赫發現這里的彎道很多,每走幾步就要轉彎,而夏瑾煜則是駕輕路熟的左拐右拐。
也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于有了一絲光。又走了一會兒,夏瑾煜手一掀,前方的光就越來越亮。
這是一間很寬敞的屋子,夏瑾煜跟葉赫照樣從床板底下出來。
葉赫打量了一會兒這個高大寬敞的屋子,又看向夏瑾煜,見他收好折子,就要出門,葉赫趕緊叫住他:“喂!這里是什么地方?”
“這里?嗯……稍后再告訴你,跟我來。”
夏瑾煜思索一番后,詭異的說道。
這時,一個青衣老者推門進來,他走到夏瑾煜跟前倉惶下跪。夏瑾煜見狀,匆忙扶起他。
“太傅快快請起!”
老者痛哭道:“陛下!臣有罪!臣該死!”
“太傅……你這是……”
夏瑾煜很是為難。
“陛下!臣罪該萬死啊!養了個女兒,竟然做出這種丑事。陛下!求求您,就看在老臣這些年殫精竭慮為您鞍前馬后的份上,就留她一條全尸吧!陛下……”
“太傅!不必如此,朕自有分寸!”
夏瑾煜不忍的說道。他扶起老太傅,讓他坐下。老太傅痛哭良久,拭淚道:“陛下!這個女兒,臣就當沒生過!現在老臣也幫不了你什么了,就求您啊準許臣回老家去罷!”
“太傅!您不必如此啊!”
夏瑾煜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求陛下!成全!”
“好!這件事就如太傅所愿!”
玫苑。
綠芽趴在床邊啜泣著,她給床上的人掖了掖背角,一手偷偷拭著淚。
“綠芽!別哭了。”
“主子!您醒了!”
綠芽欣喜的喊道。
“噓!別吵,小寶寶睡著了,別吵醒他……”
見玫貴人這樣,綠芽嚇壞了,她大膽的握住玫貴人的手,說:“主子!您別這樣,快醒醒啊!”
“小寶寶睡著了……再也不會醒了……小寶寶睡著了……再也不會醒了……”
還沒過幾個時辰,玫貴人的臉已經沒了血色,她目光呆滯,不知在看什么。
“主子!小皇子沒事,您沒有殺死他……嗚……嗚……是李娘娘自己殺死小皇子的,您不必這樣的……娘娘……”
綠芽嗚咽著,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要不是自己當時不小心,主子也就不會這樣了。
“太后娘娘駕到!”
綠芽趕緊行禮。
太后沒有靠近玫貴人,只是笑著對身后的人說:“幕蕊啊!瞧好了,在這個地方,從來都是‘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的,你可是明白了?”
“姑媽!幕蕊明白了!”
太后身后的一個太監走到玫貴人身邊,說了句“主子,得罪了!。”
沒一會兒,太后帶著李慕蕊離開了。
諾大的玫苑里面,只剩綠芽一個人了,空中也只剩她撕心裂肺的哭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