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別了老太傅,夏瑾煜帶著葉赫離開了太傅府。
夏瑾煜帶著葉赫在京城最為繁華的街道上轉悠,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最后,兩人在一家茶樓里坐下。由于占了個好位置,居高臨下,這條街道盡入眼底。
葉赫看了一會兒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群,又把視線轉回到茶杯中的茶葉上。
她端起茶杯湊到鼻尖處,細細聞了聞,果然很是美味。就像是娘親說的“香氣清高持久,香馥若蘭,品飲茶湯,沁人心脾,齒間流芳,回味無窮”,她猜這應該就是娘親說的西湖龍井了。
她會心一笑。再看夏瑾煜,他心事重重的樣子,讓葉赫不由得想去靠近他、了解他。
“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葉赫放下茶杯,滿懷好意地問他。
夏瑾煜聽到葉赫發問,看了一眼葉赫,又繼續看向遠處,不予置理。
“不想說就算了……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要帶我來這里?”
“其實……也沒有什么。”
夏瑾煜喝了一口茶,沉思良久。他用茶蓋撥了撥茶葉,捧起茶杯,仍然看向遠處。
“你說,這個世上什么不會變?”
聽到夏瑾煜突兀的一問,葉赫笑著說:“大概……沒有什么是不變的!”
葉赫看著夏瑾煜,他的表情很平常,可是葉赫覺得他很悲傷。那種悲傷是噬骨的,讓人不忍心去靠近它的主人。
街上很熱鬧,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葉赫順著夏瑾煜的視線望去,她看到遠處一家十分惹眼的店。店的匾額上有四個大字“天外飛仙”,這不正是她來京途中遇到的那個店嗎?對,店的主人是大爹爹。
葉赫又看了一眼夏瑾煜,裝作不經意的問道:“這家店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只是忽然想起了婧姨講過的一個故事。”
“‘天外飛仙’嗎?我也聽過!”
夏瑾煜笑著收回眼眸,看著葉赫說:“對!就是那個故事!我一直以為,那不僅僅是個故事,或許我也能找到那樣一份感情。持久、真摯的……”
葉赫笑了,笑得很開心,她略加嘲諷的對夏瑾煜說:“那只是個故事而已!你不會當真了吧?”
夏瑾煜苦笑,他沒有再跟葉赫說話,只是專心盯著手中的茶杯。
“真想把這家酒樓給拆了!”
葉赫第一次見夏瑾煜這么孩子氣的說話。她笑著說:“想拆就拆吧!不過,你可有想到后果?那可是別人送給娘親的禮物!”
夏瑾煜抬起頭看著葉赫,那眼神,仿佛是在說“那又怎樣。”
葉赫笑的更開心了,她說:“現在……又有一大半,是別人送給我的禮物!”
“哈哈……哈哈……”
夏瑾煜開心的笑出了聲。
又是很久的沉默。這時,一個人推門而入,是柏怡。他走到夏瑾煜身前,說了幾個字。頓時,夏瑾煜的臉色驟變。他放下茶杯,捏緊了拳頭,離開了。
葉赫剛才有留意到,夏瑾煜放茶杯的時候,手在顫抖。她真的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能讓一向自持的夏瑾煜變成這樣。
良久,葉赫才想到——夏瑾煜走了,自己怎么辦。
她只能看向仍然立在原地的柏怡,想從他身上找到一點線索。可她哪里想到,柏怡猶如樹樁一般立在那兒,完全不理會她的目光。
“柏怡!你剛才跟他說了什么?”
“……”
葉赫見他不回答。一口把杯中的茶全部飲下,放下茶杯,離開這里。柏怡跟在她身后。
“玫貴人死了。”
葉赫停住腳步看著柏怡,他又說:“玫貴人害死了賢妃娘娘腹中剛剛兩個月大的孩子,畏罪自殺了。”
葉赫不怎么相信,她還記得第一次見玫貴人時的樣子,玫貴人躺在她的貴妃榻上,語笑嫣然,宛若天人。
“帶我回宮!”
葉赫來到玫苑時,她看到玫貴人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夏瑾煜站在床邊,同樣一動不動,他臉色凝重,就那樣站在那兒。一言不發。
一個宮女趴在床前,大聲嚎哭。或許是感覺到床上的人已經沒了溫度,她站起來,拼命抓著自己的頭發。
葉赫走到夏瑾煜身邊,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夏瑾煜木然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床上的玫貴人。
這是葉赫第一次見到死人,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不害怕。她走到床前,撥了撥玫貴人散亂的頭發,手觸上玫貴人的臉頰,已經沒溫度了。葉赫收回手,后退了幾步。
夏瑾煜看了最后一眼床上的人,他轉過身,想要離開。
一切就在那一瞬間。
剛才還抱著自己的頭,發瘋的宮女,已經將一把匕首插在夏瑾煜的心窩處。夏瑾煜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居然笑了。
那笑容凄婉哀傷,有那么決絕美麗。
葉赫用力把宮女推開,見夏瑾煜就要倒下去,她趕緊過去一手把他扶住,另一只手點了他周身幾個大穴。
她看了一眼夏瑾煜,手抓住匕首,咬牙一用力,拔了出來。瞬間,血花四濺。夏瑾煜的臉色瞬間慘白,面上的笑容卻還在,葉赫沒好氣的笑罵道:“就這么想死嗎?”
夏瑾煜又是慘淡一笑,什么也沒說,他閉了眼,全身的重量都壓在葉赫的身上。
這時,外面的人已經闖了進來。為首的是太后還有李慕蕊,或者說是賢妃。
御醫們已經上前圍住了夏瑾煜,葉赫被擠到一邊。不一會兒,她已經被那些人擠到了門口。
躍過這些人,葉赫看到太后和李慕蕊圍在夏瑾煜身邊,面上透露著焦急。葉赫不想再在這里呆下去了。想來,夏瑾煜的傷口并不深,這些御醫應該是有辦法的。
葉赫撇了撇嘴,看到剛才的那個宮女又爬回床邊,守在玫貴人身邊。
她看見眾人現在只關心夏瑾煜,她走過去,拉住那個宮女的手,就要往外走。那個宮女卻甩開她的手,繼續守在床邊。她有些生氣,走到宮女身邊,低聲說:“你也這么想死嗎?”
宮女先是一愣,隨后任由葉赫再次拉住她的手往外走。顯然那個宮女已經被驚嚇的不會走路了,葉赫只好拖著她往外走。
葉赫把宮女拖到外間,讓她靠在房門上,搖了搖她的身子,可還是她瞪著大眼,身體癱軟在地上。
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葉赫拖著那名宮女,走到一座假山下面。這座假山里面是空心的,像是專門為了供人躲藏一般。她把宮女放在假山里面,自己回到了菡萏軒。
剛到菡萏軒門口,就看見卿依和依依兩人站在那里,焦急眺望著遠處。一看到葉赫,兩人便迎了上來。
“公主,您還好嗎?沒事吧?”
“我沒事!”
葉赫看到卿依這么擔心自己,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
葉赫走進菡萏軒,徑直走向寢殿,她把自己悶在被子里。好久,一動不動。直到她感覺到周身全是黑暗,才找到一絲安全,慢慢放松自己的身體。
又過了好久,像是在半睡半醒之間。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重,對,就像是那次在馬車中的感覺。
她身體動不了,好久好久,她動了動嘴唇,心里面也松了口氣。她翻了個身,把被子壓在身下,頭埋在枕頭里。
“公……主……公……主……”
感覺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被角,她轉過頭看了看立在一旁哭泣卿依,笑著說:“怎么了?”
“公主!您別嚇我!”
卿依撲過來,趴在葉赫的床邊,低著頭哭泣。葉赫伸手撫著她的頭,嘴角勉強牽起一抹笑。
“公主!奴婢失禮了!請您責罰!”
卿依跪在地上,任憑淚水從眼角滑落。
“我沒事!你先出去!”
打發了卿依,葉赫走下床,坐在梳妝奩前。猛一看,還真是嚇了一跳。鏡子里的人,臉色和剛才看到夏瑾煜的竟然不差分毫。她趕緊拍了拍臉頰,做了個深呼吸。
辰清殿外面有重兵把守,葉赫一躍跳到屋頂。她挑準位置,揭開瓦片,看著下面。
夏瑾煜躺在床榻上,面無血色,眼睛緊閉。太后和李慕蕊守在一旁,她們兩人相對而坐。
“幕蕊!”
太后坐在那里,聲音里面盡是威嚴。李慕蕊一聽,立刻看著太后,點頭稱是。
“幕蕊!剛才太醫說他還有多長時間?”
“回太后,太醫說,要是陛下天亮還不醒來,可能就……”
李慕蕊似乎是真的在擔心夏瑾煜,她的手緊緊握著夏瑾煜的手。
“幕蕊!收起你的多余的擔心和傷心。其實,他死了也正好,大皇子三歲,即位的話,你就是他的母后,就是我夏國的皇后,而我就是太皇太后。”
太后不屑的瞥了一眼夏瑾煜,嘴角嘲諷的無聲一笑。李慕蕊一直低著頭,葉赫看不清她的表情。太后站起身沉思良久后,一甩袖子,冷哼一聲,厲聲道:“幕蕊!不論如何,他不能過了今晚,你……懂了嗎?”
“太后!姑媽!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李慕蕊拽住太后的袖子,苦苦哀求著。
“說什么混帳話!幕蕊!今天他不死,過幾天死的就是我們李家!你……還不懂?”
太后逼視著李慕蕊一會兒,隨后轉身離開。
李慕蕊跪在夏瑾煜身旁,喃喃自語。
葉赫跳下房頂,來到內室。她悄悄走到李慕蕊身后,順手一點,李慕蕊便趴在床前無法動彈。
葉赫走到夏瑾煜身邊,想要掀開他的被子,看看傷勢。可還沒等她動手,卻看見夏瑾煜已經睜開了眼睛。
“你還好吧?!”
葉赫欣喜的問道。可是虛弱的夏瑾煜根本沒辦法回答她,只是慢慢眨了一下眼睛。她笑著說:“我幫你上點藥,放心吧!這可是我三爹爹給我的,就算是起死回生,也不在話下。”
葉赫從懷中掏出兩個小瓷瓶,對著夏瑾煜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