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里，可是眼前的風景越來越熟悉。葉赫打定了主意站在原地，任趙思懿怎么拉扯，像是腳下生了根一般。

“就在前面，馬上就到了。”

趙思懿用一種可以說是哄人的語氣，眨了眨著眼，說完又要拉著葉赫往前面跑。然而，葉赫躲開他伸過來的手，腳下還退了幾步。

“相信我，就要到了！”

“在這里說不行嗎？”

趙思懿扭過臉，接著又轉過身子。對著葉赫思索了半天，久久說道：“好吧！到那邊去！”

他徑直朝著右側走去，徒留個背影給葉赫。葉赫正在回憶那邊有些什么，閉著眼冥思苦想?yún)s不得其解。睜開眼，只看到他笑盈盈站在跟前。

“來吧！”

葉赫睜開眼沒多久，感到右手被人拉住，身子一個不穩(wěn)差點摔倒。而趙思懿像是毫不知覺一般，腳步輕盈朝前跑著。葉赫無法只得跟著他。

泉水叮咚作響，林間鳥雀鳴唱。地上還有零星的野花盛開，到處春意盎然。趙思懿停下了腳步，扶住膝蓋喘著粗氣。

忽而，他發(fā)出一陣笑聲。葉赫搓著得空的右手，不解的問他：“現(xiàn)在可以說了嗎？”

笑聲戛然而止，趙思懿板過臉望著葉赫，許久，才點了點頭。站直了身子，拉著葉赫坐到一個橫斜低垂的樹干上。

似乎是一件費心勞力的事情，葉赫坐在那里等了半天，耐心正在一點點流去。

“我有兩件事情要做……嗯……跟你說一些話和給你看一些東西，從哪個開始？”

“看。”

葉赫忽然覺得發(fā)困，壓著揉眼的動作，低低說了一句，可聲音一出來卻是有些啞啞的，連她自己都是一驚。

只聽趙思懿回了一個模糊的詞語，把手中的袋子遞了過來。葉赫疑惑之外，還有些好奇，索性接過了那個袋子。

這袋子像個放大了許多倍的錢袋，里面的東西不重。葉赫松開袋口綁在一起的繩子，忍不住笑問道：“究竟是什么？”

趙思懿神情有些哀傷，苦苦一笑說了句“看了就知道。”

葉赫咬咬牙，拉開了袋口。里面有十來個卷軸歪歪斜斜立著，除此好像還有個黑色的物什。葉赫復又看了一眼趙思懿，這次他什么也沒說，略微點了點頭。

伸手拿出那黑色的物什，葉赫一怔，這本該是自己的斗笠，怎么會在他這里？是了，那是隨柏景進宮的時候，斗笠被眼前的紈绔揭去，最后也不了了之。只是他把這些給自己看是什么意思？

“斗笠？什么意思？”

話語似乎牽到了趙思懿的痛處，他咧咧嘴，靠了過來接過斗笠。微微牽著笑，解釋道：“這是那人留下的東西，留在我這兒好長時間了……”

葉赫覺得自己心頭軟了一塊，可是好困，眼皮都有些支撐不住。強著笑意，問道：“那人的東西？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趙思懿無聲的點點頭，模模糊糊地應了個詞句便不再說話，一雙手在斗笠上流連，目光所及之處有如柔軟的青荇滑過臉頰。

“那么重要，自己不好好收著，拿給我看做什么？”

無緣由的鼻頭一酸，葉赫視線落在袋子里的卷軸上。抽出第二個卷軸，葉赫把袋子掛在一旁的枝椏上。猶豫片刻，終是抽散了那根纖細的紅繩子。

趙思懿把斗笠收到身后面，湊了過來。目光相交，趙思懿輕輕一笑示意葉赫打開。葉赫硬下心，打開了卷軸。

畫中的情景，十分美麗。

畫上是一個在草叢中舞劍的少女，草叢正值少女膝蓋處。野花頓開，有些花瓣正從空中落下，有的高揚在少女上方。

最有意思的是少女手中握著的長劍，長劍在空中滑落，想象得來，那是個美麗的弧度。長劍身后跟著幾只蝴蝶，似乎是尋著長劍的蹤跡才會至此。

隱約想起一句“踏花歸去馬蹄香”，葉赫暗自佩服作畫人的奇特構想。

少女身形沒有十分輕妙，可動作卻是十分灑脫飄逸。唯一可惜的是畫的是少女的側身，樣貌模糊看不清楚。只是寥寥幾筆，可是那線條分外流利，勾勒的畫面唯美至極。

右下角有了個清秀的“懿”，葉赫慢慢把畫卷起來，如果可以，她一定會扭頭就跑。可是，似乎行不通。晃了晃空中的腿，葉赫沉聲問道：“這……就是你要找的人？”

趙思懿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說。從樹枝上的取下袋子，把斗笠放了進去，把里面的卷軸全都拿了出來，抱在懷里。

葉赫不知他要做什么，靜下心來看著。

趙思懿神色凝重，抱著那些卷軸向后退了幾步。把那些卷軸一一拉開，整整齊齊鋪放在草上，動作輕柔，雙目含情。

少頃，只聽他喊了一聲自己。葉赫跳下樹干，走了過去。

畫中，仍是那個少女，只不過換了裝束和場景。明明沒有畫清少女的姿容，可一看就是知道那是一個人。

葉赫從不知道自己也會這么好看，她以前很少照鏡子，一出門必定會帶著斗笠。畫中的人確實是自己，提著酒壺的、站著發(fā)呆的、與人說話的……

“這是什么意思？”

天空中忽然電閃雷鳴，葉赫的聲音不就不高，悉數(shù)被隱在其中。趙思懿抬起頭看了看天，忙著收拾他的畫作。

下起雨的時候，趙思懿早已收拾停當，把卷軸一個個裝入袋中抱在懷里。他把自己帶到了哪里？

這原是自己的秘密天地，他怎么會知曉。

茅屋依舊簡陋，愈加破敗了，隱隱還有些雨滴滲進來。這個茅屋，一度花了葉赫好長時間去修葺才有今天的形容，只是幾月不見竟成了這般模樣。

“你讓我看的已經(jīng)看了，現(xiàn)在是不是該說了？”

兩人對坐在小幾案側，這小幾案只是三塊石頭兩豎一橫搭起的。葉赫瞧見外面雨勢沒有變小的趨勢，而趙思懿又是一言不發(fā)呆坐著，只好先行開了口。

“為什么要離開？”

趙思懿像是被人從美夢中驚醒了一般，睜著眼，看了葉赫半天，心緒不佳問著。

“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葉赫從容應對著，即使明知是謊言。

“你不能離開……因為我也有些事情要處理。”

葉赫訝然，投過去一個“你處理你的，跟我有什么關系”的眼神。趙思懿完全了然，眼角低垂，靠近葉赫幾分，很認真的說：“我與你有肌膚之親，我得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