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加暗沉，雨勢卻仍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茅屋里面不時有幾滴雨珠飄進來，打在幾案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突然，耳邊傳來一聲風嘯，茅屋的門便大開，隨即發出咣咣的拍打聲。趙思懿沉著步子移過去，用力把門掩住，又在一旁找到一跟碗口粗細的木棍，他拿起木棍把門撐好。

在四周摸索半天，趙思懿終于坐回到了先前的位子上。他把大袋子重新抱在懷里，茅屋里又恢復了先前的安靜。

許久，葉赫再看向趙思懿時，卻發現他正把袋子里的卷軸一個個拿出來。葉赫沒有出聲，假裝不在意地看著門口，卻會偷偷瞄一眼。

幾個卷軸悉數被他拿了出來，放在幾案上。他思忖片刻，溫柔一笑，問道：“冷嗎？”

這樣的神情，葉赫不適，堆砌滿臉的笑容，搖了搖頭。復又低著頭斂去笑容，盯著衣擺。接著，聽到了紙張撕裂的聲音。她木然抬起頭看了過去。

“這些東西，用來取暖倒不錯！”

原先一幅幅畫，不消片刻就被撕的七零八落。堆放在兩人中間的地上，趙思懿拍拍手，從衣服里拿出個火折子，輕輕一吹，幾個火星散落在地上，由紅到黑。

原本就是些紙畫，一經火，便轟轟烈烈的燃燒著。可是，紙終歸是紙，不管它記錄過什么，一經火，就會變成煙灰，正像是一句話——灰飛煙滅。

葉赫只覺得心口沉沉的，像是堵了塊大石頭。看到紙張凋落，心底涌現出近乎絕望的悲傷。只聽到一聲訕笑飄入耳中，葉赫看過去時。趙思懿滿臉的期待，慎重說：“看懂了嗎？”

葉赫茫然，不再看趙思懿殷切的眸子。轉而盯著那小堆灰燼，像是什么也沒聽到。

“我的意思，你看懂了沒有？”

又聽到這么一聲，帶著些許的焦急。葉赫臉色變了，緩和了好多。她看了一眼趙思懿，伸出一只手，直直摸到灰燼中。

她抓了一把黑色的灰燼，把拳頭橫著停在趙思懿眼前，拳頭一轉，握拳的手輕輕一松，又看著它們一點一點滑落。最后，柔聲問：“那……我的意思，你懂了沒有？”

趙思懿自然是不懂，神情相當怪異。他伸出手也抓了一把灰燼，學著葉赫的先前的動作，重復了一遍。待手中的東西漸漸離去，他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可又不知道該怎么描述。

“如果你明知道手中的東西，遲早會離你而去，你還會珍惜嗎？”

葉赫輕巧問了一句，就不再說話，起身來到門口。透過縫隙，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況，雨像是小了很多。可就是看不出究竟有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東西抓到手里的時候還不珍惜，難道要等到失去的時候？”

葉赫側首，看著趙思懿從座位上起身，來到自己身后，拳頭握得緊緊的，幾句話近乎是咬牙切齒。

“噢！對了，你方才說的‘肌膚之親’，我想了一下，這不應該。你應該還記得，我已經嫁人了。”

葉赫怔怔望著灰燼，感到頸部發酸時，才收回視線。質疑的望著趙思懿，她在等，看他會說什么。

“是嗎？我不信！”

“瞧！這是定情信物。”

葉赫從身上拿出那塊同心玉佩，在趙思懿眼前晃了一圈，仍是笑望著他。

“可是……倘若你真的嫁人了，而且生活美滿，又怎么會一個人外出奔走？呵！我想，除非那人是死了，或者根本不存在。”

趙思懿的神情有些陰鷙，讓葉赫想要逃開。葉赫向前踱了幾步，把支撐在門口的木棍扔到一邊，開門的瞬間，說道：“不，我說的都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

比起茅屋里面，外面自然是更冷。空氣無比的清新，壓在胸口的大石不知在何時不翼而飛。葉赫微一側首，腳步執著的前移著。

“等等！”

手腕被人抓住了，細雨越來越密集。葉赫駐足，奮力抽回手腕。雨滴落在身上、臉上。像是人的淚水一般。

“還有事情嗎？”

“沒了……只問你個問題？你……認識葉赫嗎？”

葉赫感覺到臉頰滑過的一滴水珠，有著與眾不同的溫熱。她搖搖頭，轉身離開。

也許上天就是這么善解人意，在你想哭的時候，下起了雨。在你心情不好的時候，異常的熱或者冷。

細雨漸漸變成豆大的珠子，打在臉上生疼生疼的。出了林子，茫然走著。天空中仍舊電閃雷鳴，葉赫只覺得四肢發軟。坐在地上，任著雨珠子打濕衣裳。

醒來的時候，葉赫發覺自己躺在柔軟的被褥之中。額前壓著什么重物，暈暈乎乎地伸手去揭。一個細軟的聲音傳來，喊著“醒了醒了。”

費了半天力氣，終于把眼睛撐開一條縫。一個緋衣少女近在眼前，明亮的眸子閃著清澈波紋。那個聲音又喊道：“少爺少爺，她醒了！”

“哦？醒了就好！”

這個聲音有些耳熟，搜腸刮肚也沒有憶起。直到那張面孔越來越近，熟悉的聲音又說：“好像還沒醒，緋兒，你來看看燒退了沒有？”

額上憑空覆蓋了一只手，皮肉細膩光滑，像是出身大戶人家。不待那雙手離去，葉赫伸手去揭，笑笑說：“我沒事，謝謝！”

“啊！她竟說沒事，都燒成這樣了。少爺，會不會是把腦子燒壞了？”

喚作緋兒的少女驚訝的叫嚷著，被稱作少爺的人，怒斥道：“小聲點，若是吵到依依，我就把你扔回南國去。”

葉赫驟然起身，只因聽到“依依”兩個字。她看著身前的兩人，細細打量一番。

一個妙齡少女一身緋衣，臉頰氣鼓鼓的，很可愛。另一個則是白衣，頭上斜斜歪歪別著一支簪子。這人有些眼熟，不正是依依的丈夫安朝嵐嗎？

“緋兒，緋兒！你在哪里？”

一個聲音響起，葉赫欣慰一笑，確實是依依，很多時候她只會出現在夢里，想不到現在卻是真的要見到了。

“糟了，怎么辦？！”

緋兒焦急詢問著，安朝嵐急急茫茫撂下一句“你來解決”，就沒了影子。只剩下葉赫跟緋兒無語對視著。緋兒咬著下唇，片刻又說道

“我家夫人極不喜歡少爺招惹別的女人，所以委屈姑娘了！”

葉赫只知道頭上挨了一記，接著，便失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