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跑著轉過了彎道,回到原先的地方卻是不見李恬然的影子。葉赫急著四處眺望,仍是沒有尋到蹤跡,問了附近幾家店鋪,都說沒注意到。葉赫正獨自苦惱之時,一個穿著襤褸、呆頭呆腦的小孩湊了過來,對葉赫說:“我見了,不就是方才站在這里的那位白衣公子么!我真的看到了!”
小孩似是害怕葉赫不信,很鄭重的點著頭。葉赫此時已是病急亂投醫,一聽這小孩這樣說,只當他說的是真的,連忙問他人去了哪里。
豈料,那小孩從頭到腳打量著葉赫,最后吸吸鼻子,呆呆道:“你給我錢,我就告訴你!我要十兩銀子!”
葉赫雖知道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可她自來對錢財看得極輕,從腰上拿出十兩就往小孩手里塞。小孩一喜,呆呆笑著,望著銀子說道:“他走了!一位很漂亮的姑娘將他帶走了!看!就是那邊!”
葉赫聽著小孩說的漂亮姑娘,心里已是有些難受,再聽李恬然竟是跟著那人走了。方才感到一種無力來,渾身力氣也像是被人抽去了一般。
這樣的事該怎么解釋才好呢?是他李恬然始亂終棄,還是他們有緣無分,或者一直以來是她自己一廂情愿?葉赫失了魂兒一般挪到路邊,緩緩蹲下身子,將頭埋在雙腿間,只覺得腦海如炸了鍋一般嗡嗡作響。
正是日頭當空的時候,葉赫只是蹲了片刻,就覺得身上如火在炙烤一般。只得站了起來,也不理會暈眩感,在黑壓壓的世界里走著走著,片刻功夫才算分了清明。
太陽似是存心要將她化了,這才會這樣對她,火辣辣的熱光穿過云層直直就朝著她刺來,路上盡是連個遮陰的地方都沒有。至此,葉赫方才知道自己像是迷路了。她一急,淚水不爭氣的滾落,沒多少工夫便是匯成了一條斷了的線。
日頭高懸,葉赫停下步子歇了歇腳,便是打算往回走。但凡是看著眼熟的地界便繼續跟著走,但凡是面生的便那樹枝在地上畫上個記號。
就這樣走了約莫一個時辰,磕磕絆絆才來到了方才與李恬然分別的地方。遠遠就見一個背影立在那兒,葉赫只恐是自己暈眩看錯了。到了跟前也是一副探究的目光。
那人自是李恬然無疑,開始的時候他一步步往后退著,可最后連腳都不聽話的停了下來。聽到一陣腳步聲,滿心喜悅去看,卻不是葉赫,而是李慕蕊。
“你也在這兒!真好!”
葉赫沒頭沒腦的說著,臉上竟也不是平日那種無關緊要的笑意。李恬然看她走路顫顫巍巍,又是自另一個方向而來,手里還拿著一根樹枝。想起方才她跟木阡婧說自己的認路本領來,不由一笑。回應著笑道:“是啊!真好!”
看到這個笑容葉赫這才是恢復了一絲朝氣,渾身的力氣也像是回籠了一般。再看那陽光也是嫵媚動人的,輕輕在往前走了幾步,只怕這只是幻象,方低頭說道:“你剛才怎么不在,害得我好找!”
“說起這個……”
李恬然遲疑著,他不知該怎么說出口,可看到那漾著笑意的眸子,連謊話都不會編了,正色說道:“我……陛下遣我去邊關宣一道密旨,要我即刻火速前往!”
葉赫縱是不曉國事。可也知道宣旨這樣的事,自是有專門的職司,怎么會讓堂堂大將軍前去?即使是密旨,也不用這么大材小用吧!可是,但一細想又覺得既是密旨,自然是頂重要的,鄭重起見要李恬然去也是情有可原。仰頭問道:“現在動身嗎?”
李恬然望著時候的馬匹點點頭,還有一個人跟他一起去,竟然是扮作男裝的李慕蕊。葉赫一驚卻也沒問出來。
李恬然無所謂的一笑,解釋說:“慕蕊雖說是個弱女子,可是她現在只想替她自己圓個夢,我只好答應了!”
“此去路途兇險,我會保重!你呢?回宮去還是去別的地方?”
葉赫聽他接二連三的發問,心底一黯,雙目與他對視,看著他了無情緒反應的神情,心底更是又蒙了一層黑紗。不知怎么,癡癡說道:“我等你回來!”
“可以,但倘若再遇到了……那樣一個人就不要說什么順其自然的話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可人定勝天!你……”
“剛才是你等我,現在換我等你!”
葉赫綻開了最喜悅的笑臉,嘴里嘟囔著“走吧”“我不送了。”李恬然凝眉沉思,最后煥然一笑靜靜說道:“好!我知道了!”
話音還在葉赫耳邊盤旋,人已是款款離去。馬匹上的人始終都沒有回頭,那個白色的背影就這樣生生烙在了葉赫心底深處。
曲終人散也罷,有緣無分也罷,還是走成這樣了。
走馬觀花的瞧著兩邊的風景,葉赫清楚自己的心不在焉,更清楚心不在焉的原因。人生不就是這樣嗎?小時候,娘親說人跟人就像是地上的螞蟻,說不定哪天遇上了,說不定哪天又分開了,而這一分也許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兒時自己的趣事一幕幕在腦海重演,可總也看不清那些人的模樣,分明是個輪廓,可就是知道誰是誰,哪一個也不會認錯。
終于兒時的自己長大了,進了京做了公主,然后就有了有名無實的駙馬,緊隨其后的一切一切都紛至迭來。但一回想自己跟李恬然竟也是沒有多少美好的回憶,只是寥寥數語,只是安安靜靜的相處著。
回憶漸漸到了桃花林后的小茅屋里,那時候自己還喊木阡妍作“娘”,喊李恬然作“相公”,至此,無原由的笑了出來。再有,也只怕是崖底的樹干還有那只喚作“小叼”的四不像了吧!
美好的事物在葉赫的心間總容易處在岌岌可危的位置上,譬如為數不多的回憶,竟讓葉赫心口有如錐刺。只因她想起了自己那二十五歲的壽命,掰著手指頭算算也能算得出來,還有多少日子。
“葉赫、葉赫……”
袖子似是被什么絆住了,怎么拽也拽不開,回頭去探究,卻是黃惜慧。原來是她正拉著自己的袖子。她彎著腰,氣喘吁吁的道:“快……快,出事了,大事!馬上回醫館!”
“什么大事?天又沒塌!”
葉赫仍是不緊不慢的說著,看看前面凹凸不平的地面,思索著下一步該怎么走。
黃惜慧雙手叉腰,憤憤說道:“趕緊跟我回去吧!對了,要以最快的速度!快!要是再不走天可就真塌了,喂!你倒是聽見了沒?給個話!”
“聽到了!走吧!”
黃惜慧一個不穩,嚇得渾身緊繃,原來葉赫竟是將她扛在了肩上,在穿梭如云的人群中、在密如叢林的房頂上飛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