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黛玉冷不防的被這聲音一吼,便都止住了腳步,放眼望去,見由小屋的前面走來一個紫色臉膛的壯漢。元春立時羞怯不已,遂忙低下頭,拉住黛玉的手,悄聲說道:“妹妹,怎么這里竟有一個男子,咱們還是快些走吧!”黛玉便道:“這位大哥,我姐妹二人是前來到清覺寺上香的,今見這一處的景色實在迷人,故而想進來賞玩一番,沒料到是您的私人宅院,多有打擾,望請見諒。”說罷,二人彎身做了個萬福,轉身便要離去。
忽然身后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二位小姐留步!”二人轉過身來時,只見一位俊眉朗目的年輕公子站在了眼前,他一身簡樸的穿戴,卻掩蓋不住他周身洋溢的富貴之氣。此刻,他正微微躬身,抱拳朝黛玉、元春施禮。舉手投足之間,是那么的風流俊逸。
元春的臉卻更紅了,慌忙小聲說道:“冒然闖入公子的院子,實屬失禮,還請公子多多原諒。”
黛玉卻有些納悶,方才那壯漢說話之時,分明只看見他一個人,怎么自己剛說完話,這個年輕俊雅的公子就冒了出來呢?難不成他會飛不成?方想于此,黛玉只覺好笑,不由朱唇輕啟,皓齒微露的輕笑了兩聲。
這便惹惱了那位紫臉膛的壯漢,他怒聲道:“大膽,小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笑話我家王……”“放肆,鐵木,誰讓你這么無禮了?還不下去!”他的話還沒等說完,就被那年輕公子厲聲打斷了。
黛玉也覺有些失禮,故而娓娓解釋道:“小女子不是笑話你家公子,只是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那年輕公子滿含笑意地望著黛玉,眼中蘊含不盡地溫柔。
黛玉見這公子待人和善,說話也很直率,便也少了拘束,遂問道:“方才我與那位大哥對話之時,并沒有看見公子呀,怎么這會子你會突然出現呢?”
那年輕公子聽罷,委實為黛玉的天真可愛之模樣所動,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遂笑道:“這位小妹妹,這原也沒什么稀奇,不過是我略會些功夫而已,他日小妹若有興致,我權可傾囊相授。”
元春接過話頭道:“多謝公子美意了,只是我們女孩家,哪有學功夫之理。”說罷,對黛玉說道:“不早了,恐老太太要找咱們了,還是回去吧!”
黛玉還想說什么,但聽元春如此說,也只好說道:“打饒公子了,我們姐妹就此別過。”說罷,二人又施了一禮,便轉身離去了。
那年輕公子望著二人裊娜的背影,眼中竟是失望之情,本想舉步去追,但細想倘若如此,實屬唐突,故而只呆站在原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此刻鐵木走到了主人跟前說道:“不就是兩個女子,瑞王爺何至如此,讓在下去打聽她們是哪家的姑娘,給王爺娶過來不就是了!”
瑞王爺瞪了鐵木一眼,道:“你懂什么?這兩位姑娘絕非一般的大家閨秀,尤其是那個年紀小點的,一雙如秋波般的秀目里透出不盡的精靈,對于這樣的女子,豈可魯莽唐突?”
鐵木道:“那……瑞王爺您的意思……?”
瑞王爺沉思片刻說:“你只需悄悄去打聽一下,她們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切記,行事要斯文些,莫要暴露了身份。”
鐵木點點頭,說道:“王爺放心,屬下一定謹慎行事,不辱使命。”
黛玉和元春回到齋房的時候,寶玉等人還未回來,二人略松了口氣,雪雁奉茶上來,說道:“兩位姑娘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莫不是沒有好玩的地方?”原來,元春怕被王夫人知道自己和黛玉去外面逛,就差雪雁和宮紗留在齋房,若王夫人來了,只說二人在里間屋子歇息便可,那樣王夫人自不會去尋看,便可掩蓋過去。
黛玉接過茶,輕輕品了一口說道:“哎,可惜了,找到了一個好去處,只是未得好好賞玩一番。”
這時宮紗端著銅盆走了進來,說道:“姑娘洗洗臉吧!”
元春問道:“我們不在時,母親可來過?”
宮紗回說道:“不曾來,兩位姑娘走后,我和雪雁就在屋里做針線,直到兩位姑娘回來。”
元春道:“那就好,若讓母親知道我們私自出去,不知要怎么鬧呢?”
黛玉聞言心中只覺不解,舅母為何對大姐姐如此呢?因心里著實裝不下這疑問,故問道:“姐姐,我只覺著舅母對姐姐也太過苛刻了,既然居家都出外游玩,又何苦如此管制姐姐呢?姐姐連日來一直愁眉苦臉,好不容易得了這外出游玩的機會,舅母她也太……”
元春擺手制止黛玉道:“好妹妹,你是不知就里的,姐姐我哪里有妹妹這般的好命,能做博學多才,開朗率性,不為世俗所困的姑媽的女兒,我那母親,只一心盼著我攀上高枝,光宗耀祖呢!”
黛玉道:“這我就更不明白了,光宗耀祖之事,歷來應該是男子所為才是,難不成舅母還盼著姐姐考個狀元嗎?”
元春嘆氣道:“若是讓我考個狀元恐還好些,她是一心希望我進宮當個貴妃,或是皇后才好呢,她好有一個母儀天下的女兒。如此她才能真正的臉上有光!”
黛玉一聽,不由心頭猛然一驚,心道:自己雖小,但也曾聽母親說過,‘宮門一如深似海’的話,舅母竟這么忍心把親生的女兒往那充滿權利傾軋、陰謀奸詐之地。難怪那天晚上她會做那個惡夢了,想來她喊著的不要送我去的地方,就是皇宮呀。這也是她連日愁眉不展的緣由所在了,可惜自己太小,又是一個女孩家,也無法幫襯于她。想到這,也頓覺同情哀傷,然也不好留露太多,反倒惹元春更為悲傷,故而只得溫語相勸幾句。
元春心里感激黛玉小小年紀就能如此善解人意,遂說道:“好妹妹,難得你一片好心,姐姐今生今世也就是進宮的命了,我也不想再掙什么,我權且就為我們這一大家人活著吧,父親也曾和我說起此事,我們賈府現在能過這樣奢侈的生活,不過是靠著祖上的遺產,皇上也不過是看在死去的祖父面上,方賞了賈府幾個官職,可是現如今闔府上下的男人,竟沒有一個真正的棟梁之才,故而才想讓我嫁入宮中,得到恩寵,賈家才能借我之力延續繁榮。當今皇上至今未有一個子嗣,皇后也于今歲初得病去世,因此父親料想皇上必會從五品以上朝臣的女兒中廣選秀女進宮候選。這幾日,母親也一直催著我看宮中禮儀的書,過兩天她還會請兩個宮中教習來教我一些宮中規矩,哎——想來我和妹妹在一起相聚的時日已經越來越少了。”說及此,元春悲傷至極,兩行珠淚滾滾落下。
黛玉聽罷,潸然淚下,只恨自己無能解救元春,不由憤憤然道:“舅舅、舅母也真是的,不能維系奢侈生活,就簡樸些又能如何,為什么非要把女兒送到那個見不得人的地方去呢!”
正在二人憂傷之時,一個小丫頭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說道:“不好了,不好了,寶二爺從山上摔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