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和侍衛(wèi)來都了樓外,見晴朗的夜空中鑲嵌著幾顆璀璨的星星,一輪明月在薄紗似的云層中穿越。多么寂靜而安詳?shù)囊梗绻麤]有那神秘的來客,和那古怪的叫聲,這應(yīng)該是一個能做好夢的夜晚。但是水溶依然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覺,今晚必定要有事情發(fā)生的。
范鎮(zhèn)悄然問道:“世子,那叫聲好像消失了。”
水溶道:“你方才說是天山禿鷲的叫聲,莫非你知道這種鳥?”
范鎮(zhèn)道:“屬下也是略知一二,這是回疆人訓練的一種兇猛而頗具靈性的猛禽,它能遵照主人的指令辦事,例如捕獲獵物,傳遞信息等。”
水溶問道:“那么依你之見,方才這只天山禿鷲又在干什么呢?”
范鎮(zhèn)道:“我聽著它的叫聲頗有節(jié)奏,看來是一只訓練非常有素的天山禿鷲,恐怕沒有幾年的光景,是不會訓練得這么成功的!我想它應(yīng)該是在傳達什么指令。這是一種特殊的鳥獸,從小要經(jīng)過殘酷的淘汰才能生出的。”
水溶問道:“什么淘汰法?”
范鎮(zhèn)道:“就是把從各處捕獲來的小禿鷲一起放在一個密閉的地方,一連數(shù)月不給任何的吃食,那么這些小禿鷲就只能靠自相殘殺來維持生計,最后經(jīng)過殘忍的角逐,只能存活下一兩只,然后主人再把他們放出來,施以系統(tǒng)的調(diào)教和訓練,加以時日,就成為了天山禿鷲。
水溶道:“那么看起來,這應(yīng)該是很厲害的鳥獸了,可是為什么會來到咱們中原領(lǐng)地呢?它又來傳達什么指令呢?”
范鎮(zhèn)道:“這個屬下真是不得而知了。”
水溶道:“你見過這種鳥獸嗎?”
范鎮(zhèn)道:“沒有見過,只是聽師傅講起過,師傅的一個朋友曾經(jīng)從回疆買來過一只,可是不知為什么,這種鳥好像很排斥我們漢人似的,那只禿鷲自來到我?guī)煾档呐笥鸭乙院螅鸵恢辈怀圆缓鹊模詈缶谷粴饨^身亡。”
水溶沒有再問,憑直覺他感到今晚的神秘來客勢必應(yīng)和這天山禿鷲有著一定的關(guān)系,也許那信息就是傳達給他的。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這樣大張旗鼓地,勢必也會打草驚蛇了,此行的重要目的是為去大荒山找到師傅為黛玉醫(yī)病的,這等事情還是少管為妙,到底是保護黛玉的安全要緊。遂對范鎮(zhèn)等人說道:“管它傳遞什么信息,又管它送給誰吧!我們也莫要理睬了,還是保護林姑娘她們的安全要緊,只要她們不出事就行了。已經(jīng)快四更天了,看來今夜也不會再有什么事情了。你們依然分班在林姑娘的門前守候,不當班的也睡一會兒吧!”
范鎮(zhèn)等人依言回房間去了。
水溶依然沒有離去,他在這座客棧的樓外踱著步子,想從這周圍尋出一些蛛絲馬跡來。然后又走到了黛玉所住房間的樓下,見一切安好,于是就在那窗下站住了,一邊斂聲屏氣,細聽著周圍的動靜;一邊運動周身經(jīng)脈,練習內(nèi)功。
忽然傳來一陣撲簌簌地響聲,水溶立刻捕捉到了這個聲音,憑經(jīng)驗,他能夠判斷,這是有人從高空落地的聲音,方向應(yīng)該是來自客棧小樓的前方,落地的聲音很輕,可見是輕功十分了得的。水溶遂縱身一躍,迅速地抵達了客棧的樓前。
果不其然,一個黑影一閃而過,水溶提步就追了上去。這個人的輕功雖然十分高超,但和水溶比起來還是稍遜一籌,沒有多久,水溶就追上了他。但是為了避免讓他知曉,水溶還與他保持在一個安全的范圍之外。
這個黑衣人急急匆匆地走著,看方向是往京城中的路。此刻,水溶暗想,他若一直這么走著,如果自己再一直跟下去,勢必要離客棧越來越遠,自己是否還應(yīng)繼續(xù)跟蹤呢?
正在水溶遲疑的當口,那個黑衣人突然停了下來。水溶立刻警覺的握緊了腰間的劍,以防他發(fā)現(xiàn)自己而先出手。
那個黑衣人顯然是沒有發(fā)現(xiàn)水溶,他在一塊大青石上坐了下來,水溶連忙提氣躍上了一棵距離他幾米之外的樹,借著茂密的枝葉隱藏起自己的身體,以便悄悄地觀察著他。
那個黑衣人在懷間摸索了一陣,隨后掏出了一根細長的東西,放在嘴邊吹了起來。空氣中立時彌漫起飄渺婉轉(zhuǎn)的簫聲。那簫聲如泣如訴,曲折悠揚,那分明是一曲中原地界的曲調(diào),只聽得水溶蕩氣回腸,不由暗暗猜想:莫非他是中原人士?那前半夜的天山禿鷲是否與他無關(guān)?而他又為什么在這寂靜的深夜跑到這里來吹簫呢?他又是不是那個深夜來住店的旅客呢?一連串的問題簡直讓水溶理不清頭緒。
恰在此時,簫聲戛然而止,那個黑衣人緩緩地站起身,朝著水溶隱藏的這棵樹走了過來。水溶屏住了呼吸,以防被他發(fā)現(xiàn)。
誰知那個黑衣人卻朗朗說道:“賢弟,數(shù)月一別,賢弟怎么就如此生疏起來?”
水溶聽音,頓時一愣,那聲音分明是祥瑞的聲音無疑呀?怎么這個黑衣人竟然是他?疑惑間,縱身跳了下來。操著又驚又喜地聲音問道:“大哥,真的是你?”
黑衣人往前走了兩步,在水溶的跟前站定后,輕輕揭開了臉上的面紗。不是祥瑞又是哪個?可是水溶看了他的面容后,又是吃了一驚,原來祥瑞那原本英俊白皙地面龐上,新添了一道長長的疤痕,從左眼角一直到唇邊,突兀地趴在他的臉上。
水溶不由疼惜地問道:“大哥,你這是怎么弄得?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說罷,水溶上前握住了祥瑞的手。沒成想,卻被祥瑞輕輕地掙脫了。與此同時,水溶看到了祥瑞眼中一抹凄絕的神色。由他的這一舉動,水溶已然能夠洞悉出,雖然祥瑞只離開了一段不長的時間,但他必然經(jīng)歷了一番十分重要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一些悲慘的事情吧。
似乎對方才自己的冷漠感到了些許的不安,祥瑞勉強地笑了一下,這讓他臉上的那近似于恐怖的傷疤,也被牽扯著動了一下,讓水溶看著很不好受。
祥瑞走過來拍了拍水溶的肩膀道:“真慶幸呀,我們當初那么和諧美滿的兩隊戀人,至少有一對還是幸福的!”
水溶的心頭掠過一陣酸楚,他想安慰祥瑞,卻不知話從何說起;他想詢問祥瑞這些時日的經(jīng)歷,但方才已然碰了一個軟釘子,這會子也斷不好再問。故而只好緘默了。
祥瑞又笑了笑,或許是由于他臉上那駭然的傷疤吧,水溶看不出他這一笑是苦笑抑或是冷笑,他只有定定地望著祥瑞。
須臾,祥瑞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賢弟呀,其實從我踏入客棧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你們?nèi)胱×诉@座客棧。”
水溶心想,看來祥瑞就是那個夜晚入住客棧的神秘客人了,可是方才范鎮(zhèn)分明說那是一個白凈臉的中年漢子呀?難道祥瑞易容了?如果是易容的話,那么很有可能面前的這個面孔也是經(jīng)過易容的呀?那么究竟是什么使得現(xiàn)在的祥瑞變得如此撲朔迷離了呢?既然他不肯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只有采取迂回的問法了。于是問道:“你認出了范鎮(zhèn)?”
祥瑞道:“是呀,他是王爺身邊最得力的侍衛(wèi),我怎能不認識他呢?看你們那么在意那間房間的保衛(wèi),可見黛玉姑娘必然是在房中吧!“
水溶回答“是呀。”
祥瑞又問道:“你們這是去哪里呀?”
水溶聽后,并沒有馬上回答,現(xiàn)在的這個祥瑞的身份實在是太讓人難以捉摸,自己是否還應(yīng)該把他當兄弟,是否還應(yīng)該告訴他實情呢?
看著水溶默然無語,祥瑞似乎猜出了水溶的心思,遂說道:“罷了,雖然只是數(shù)月未見,我和賢弟已然是兩條道上的人了,賢弟不愿意說,我也就不勉為其難了。”
為了緩和一下比較僵持的氣氛,水溶持著地口氣說道:“方才大哥吹的簫聲著實動人心魄呀,以前從未聽哥哥吹得那么動情,其技藝堪稱出神入化了。”
祥瑞淡淡地說道:“人這一生最怕經(jīng)歷大悲和大喜的事情,大喜或許還好些,可大悲簡直就可以使人性情大變了!它可以改變很多很多,甚至可以把好好的一個人改的面目全非。”
水溶在心里揣度著祥瑞的話,他指的是臉上的傷疤,還是自己的身份呢?
正在水溶在思忖的時候,祥瑞又開口說道:“一直在心里矛盾著要不要再見賢弟一面的,也許是心有靈犀吧,賢弟竟然跟蹤我到了此處。咱們到底兄弟一場,最后我還是決定與賢弟見上一面,也許此生再相見的機會不多了!”他的話讓人感到蒼涼而悲憫。
水溶正待開口,卻見祥瑞朝他抱拳說道:“現(xiàn)與兄弟見過了面,愚兄心中也就沒有遺憾了,就此別過!”說罷,轉(zhuǎn)身狂奔起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黎明的曙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