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有些驚悸的情緒持續在云煥腦海中許久,連到了青州下了車見了青州城主,都還沒有完全緩過來。直到喝了杯急燙的熱茶,才猛地驚過來。小獸坐在他右手邊,看著那本滾開的茶,小聲道,“師傅——”
云煥認識到自己的狀態,迅速的冷靜下來,擺擺手,“無妨。”又是那個冰涼冷靜的少傅了。
清醒了過來,云煥似乎不經心的打量著那位青州城少城主,高,瘦,皮膚更是沒有血色的白,據探子回報,是天天把自己鎖在屋子里面做東西,天天見不著光才會這么白的。
云煥心中嘆息一聲,這孩子,似乎是幫襯不了自己什么的了。看來此行果真要按照自己之前的規劃,從宗族入手了。擺平了地方上的豪強,才能好好的整頓下那些勾搭在一起的衣冠禽獸們。
青州下屬七縣,其中面積最大,人口眾多的是薊縣和歙縣。其中又以薊縣的白家力量最為強盛,白家有良田千頃,宗族上下千人,又有外姓兵丁家奴佃戶數千人,是青州城的一大豪強。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可是自己這次,必須拿那只地頭蛇開刀才行。
瞄了一眼有些疲倦的小獸,云煥淡淡的吩咐下去,“小侯爺的起居安排好了嗎?若是好了,就讓小侯爺休息一晚,明早還請城主安排我們去一趟薊縣白家。”
周圍的人臉色各異,唯唯諾諾。唯有那個慘白臉色的少年,仿佛什么也沒有聽見似的,宛若一個游魂呆立在那里,不知道靈魂去了哪里。
小獸友好的朝那個少年笑了笑,那個少年卻有些發怔的望了她兩眼,又迅速的把頭低了下來。
飯菜擺上了桌子,小獸大概是路上累著了,吃的不多,懨懨的沒什么胃口。云煥吩咐了墨為濃身邊的丫鬟服侍小侯爺下去休息,一邊囑咐廚房里的人熬些肉粥,以防小侯爺晚上醒來餓。
事實證明,云煥猜對了,小獸半夜睡醒之后餓得肚子咕咕叫,把那一大碗粥全部一口氣喝了干凈。
第二天,云煥一行人來到了白家堡。
白家堡很是雄壯。堡壘呈菱形,除樓板外全用石條砌筑,堡頂正中還有精致的寶頂。門口上方石匾上鐫刻著"雄鎮青州"四個大字。碉堡外圍用高三丈堅固的石墻圍護,圍墻之外,還有護城河,憑借吊橋連接。
放下吊橋,白家的族長白三爺帶著族中的重要人物,出來迎接泠州的小侯爺和少傅。
白三爺保養的極好,精氣神十足,紅潤的臉頰上總是帶著從容的笑容,可是雖是笑容滿面,卻帶著一種不容侵犯的威嚴。微微瞇起的眼睛也正打量著泠州的來使。
年紀小大約十三四歲的少年,就是泠州的小侯爺了,骨骼清俊,身材挺拔,臉蛋更是說不出的秀美,若不是眉宇間的點點英氣,倒是像個美貌少女。小侯爺身邊的那個自然就是泠州城聞名遐邇的少傅了。來到泠州不過兩三年時間,就讓泠州上下對他心悅誠服。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氣質卻異常沉穩,臉上也看不出喜怒哀樂。
不好對付,白三爺想著,引著云煥墨為濃一行人進了白家堡。
從外面看,白家堡是座堡壘,進去里面看,卻是極為豪華的府邸。雖然看上去雅致,但是無論是屋子的建材,還是家居的材料,都是萬中無一精心挑選的。至于那些兵丁們,雖然只是散兵游勇,但也訓練的井井有條。
正走著,云煥微笑著開了口,“白家堡如此雄偉,怎的今年就交不上貢糧?”
白三爺恭敬的一彎腰,語氣不近不遠,“今年的情況少傅不是不知,青州大旱,況且白家堡上下這么幾千口,自己都供應不上來,何況是那么多的糧食。還請少傅在侯爺面前,說說好話,原諒則個。”
云煥也不動聲色的微笑著,“白家堡這么多口,還有兵丁們,泠州愿意代勞。”
白三爺的眼神閃了一閃,語氣依舊平和,“誒,不瞞少傅,白家堡這樣也有一百多年的時間了,都是這樣自生自滅的,向來不受約束。況且白家堡的宗法嚴格,不亞于泠州的律法,絕對不會有任何作奸犯科的事情發生,至于那些兵丁,也是把白家堡當做世外桃源來投奔了的,我們自然不能忤逆了人家的一片好意啊。”
老狐貍,小獸瞪了眼白三爺,剛想說話,手卻被師傅牽住,云煥笑的溫柔,“是啊,三爺說的有理,不過我們小侯爺可是餓了呢,不知能不能先上便飯?”
白三爺恭敬的點點頭,“那是自然,小侯爺,少傅,請。”
席間依舊有人等著了,白三爺一一的介紹了過來,小獸是一個都沒有記住,唯一一個有印象的就是族長白三爺的獨子白復生了。
小獸咽下一口飯,望著白復生那黑黑的兩個大黑眼圈,由衷的說,“少爺長的,真腎虧啊。”
“噗——”不止一個人噴了飯,白少爺更是黑了一張臉,臉色陰郁的瞪著墨為濃。
云煥笑著岔開話題,眼神卻停留在白復生的臉上,“白少爺那是日夜操勞,哪象你這么沒心沒肺。”
“可不是嗎?”“少爺辛苦了——”頓時,席上又是一片歡聲笑語。
目光依舊不緊不慢的留在白復生的臉上,云煥問了聲白三爺,“三爺,不知今晚,小侯爺住在何處?聽說貴堡的東廂房那里正是百花盛開的時候,景色怡人,不知可否安排在那里?”
白三爺點點頭,“我本來就是準備這般安頓小侯爺的。”
云煥點頭,“極好。”
可是,白復生聽見小獸要住在東廂房,似乎有些緊張,本來就慘白的臉色更是白了兩份,“父親,不能讓他們住東廂房!”話音剛落,就被白三爺狠狠的訓斥了一番。只是低著頭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云煥秒了白復生一眼,咽下一口酒,微微瞇著的眼睛帶著笑意,似乎很是滿意他此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