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門在云浮城外鏡湖的小島之上,小島雖然不大,但是山勢頗高,再加上湖上終日云霧飄繞,倒很有些道家仙風道骨的感覺。小獸和碧色抱著云祚上了山,一到山上,就有守門的弟子瞧見昏迷不醒的云祚。
然后就是連聲的幾聲大喊,“大師兄回來了——快請師父——”然后就有幾個弟子接過云祚,輕功三下兩下的就躍上了山頂,送云祚上去療傷。只剩下小獸和碧色兩個沒人搭理的,在下面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的爬。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在馬車上討論的問題太過沉重,兩個人一開始都沒有說話。兩個人慢慢的,一步一步向上爬,良久,小獸才輕輕開口,“嘖嘖君,你剛才對我施迷魂術干什么?”
碧色微微怔住,臉部表情剎那間的僵住,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你說什么?”
小獸輕輕的嘆了口氣,“嘖嘖君,你知道的,我在南疆呆了三年,這些旁門左道的東西,就算我不會,我也是知道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剛才為什么要對我施迷魂術?為什么要讓我以為我不愛我師傅?為什么?”
碧色呆了呆,表情微微變化,良久,才斟酌的開口,“大概是因為我,喜歡云祚吧。”
“啪啦”一聲,小獸在臺階上結結實實的滑了一跤,要不是碧色拉得快,估計會像個球一般的滾下三清山去。“你說……說,說什么?”
碧色的臉頓時有些僵硬,有些不安的揮揮手,嘆了口氣,“你說什么啊,你想哪里去了,我說的喜歡,是長輩對小輩的。小皇太女,我可是看著你和云祚從小一起長大的。我自然心里偏向云祚。再說,那個云煥,你也知道他心里,也許是沒有你的。那么,與其選擇一個不喜歡你的人,不如和喜歡你的云祚在一起。你說呢?”
山間的涼風習習的吹過,小獸呆立在那里,怔怔的看著碧色,有些驚訝,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你說,我和哥哥一起長大的?哥哥他,喜歡我,我怎么不知道?”
碧色無奈的撓撓頭,聳聳肩膀,“小皇太女,你也知道你小時候,挺那個——缺心眼的。所以很小的時候,其實你是和云祚一起長大的,不過你忘記了而已。”
“是這樣嗎?”小獸在腦海中搜尋過往的記憶,卻怎么搜索不到一個叫做“云祚”的部分。但是,依稀可以記得,當年在泠州的時候,云祚曾經說過自己小時候牙齒鋒利,很喜歡咬東西,他每次都怕她自己咬傷自己,所以就讓她咬他的手指。這么說,他們小時候的確一起長大的?
碧色笑笑,“你那個時候年紀確實小,記不住是正常的,其實,你們訂婚后,你十歲的時候,你們還見過一次,你還記得嗎?”
小獸想了想,搖搖頭,然后又奇怪的看著碧色,“我們十歲的時候見過一面,你怎么知道的?”
碧色說,“你小時候哪天不是我看著你的?那天你在御花園里面玩耍,我就在不遠處看著你,不過你不知道而已。”
小獸打斷他,“那到底是什么啊?”
碧色努力回憶了一下,說的繪聲繪色。
“那個時候,你在御花園里面和幾個宮女玩毽子,結果你一不小心,毽子就被扔到高高的樹上,掉不下來了。然后,那個時候,十二歲的鎮遠小侯爺正好進宮,看見你在弄毽子,就想幫你弄下來。可是小侯爺養尊處優,自然不會爬樹,又不會習武,怎么也弄不下來。然后,你就瞪了他一眼,說了句,你真沒用,然后就走了。”
“小孩子真是最會傷人心的東西,因為不懂事,因為初生牛犢不怕虎,所以才無所顧忌,才會在不經意間傷害到人。你說過那句話不久,就逃跑了。云祚知道你逃跑的事情之后,以為你是瞧不上他,覺得他沒用才會離開的,所以把自己關在屋子里面三天沒有吃飯,然后就不顧全家人的勸阻來到三清門拜師學藝,為的就是讓他自己變得更強大,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幫上你,不會被你嫌棄。”
“小皇太女,我若是你,自然會選擇一心一意為著自己而變強大,只是為了幫助你,只是為了讓你活得開心的男人。而不是冰冷的像雪原上的狼一般的人,對于云煥而言,什么也比不上復仇,你不過是他孤獨生命里的慰藉而已。所以,我才希望,你和云祚在一起。”
碧色的話,輕輕重重的落在小獸的耳邊,如同一個一個炸雷一般,在她耳邊和心里響起。
難怪啊,在昏迷的時候,云祚那樣欣慰又難過的看著自己,喃喃道,“我,終于是有用的了。”
原來,他曾這樣的為了自己。而自己,又是那樣的傷害過他。
小獸站在云祚的床前,看著雖然已經解了毒,但是由于流血過多和傷口在水中浸泡時間過長而仍在昏迷中的云祚,喃喃道,“哥哥,你一定要好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小獸只覺得自己的腰都站得有些酸了的時候,云祚才醒過來。醒過來之后一眼瞧見小獸,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你沒事吧?”
小獸撅起嘴巴,點點頭。“我沒事,可是你不太好……”
云祚裝出一副大驚失色的神情,夸張的喊道,“怎么了?難道我毀容了!難道我最引以為傲的美貌不見了嗎?”
小獸被他夸張的逗笑了出來,隨即心里更是感動的有些酸澀,坐在他的床邊仰望著他,“哥哥,我們小時候認識嗎?碧色說你喜歡我,是真的嗎?”
云祚愣了下,有些不知所措的睜大了眼睛,良久才輕輕吐了一口氣,“你知道了?真遲鈍。”
小獸有些羞赧的低下頭,“我一向都是很蠢的。不過,我們小時候真的認識嗎?”
云祚摸摸小獸的頭頂,語氣溫柔,“你才不蠢呢。那個時候你才出生不久,怎么會記得。你母帝是一國之主,不能親自哺乳,正好我的母親生了小妹妹,所以就進宮被召為乳母,我就跟著我娘,一起進宮了。”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小獸瞪大了眼睛,“我想起來了,那個時候乳娘是有個小孩子的,不過很胖很胖啊。對啦,我小時候口齒不清,一直不會說小哥哥,然后一直喊小狗狗,真的。難道那個小狗狗就是你?”
云祚嘴角的笑意更加濃烈,“沒錯,我就是小狗狗。”
“真好,”小獸也笑的開心,“沒想到還能再遇見你。”
“是啊,”云祚的聲音也是低低的,“能看見你,真好。”
突然,如花低低的嘶吼聲在門口響起,似乎要阻擋什么人進來似的。小獸看了云祚一眼,起身去門外看看到底是誰來了。然后,她就看見,在漆黑的夜色下,那個人一身黑袍,竟然比夜色更加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