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素訕訕一笑，忽略他的不友好，叫春羅呈上歡喜佛。

“本王最近得了一尊做工精致的歡喜佛，想著也許丞相大人會喜歡，”

霍西夜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

“我娘不喜歡佛像。”

“好吧，”她咬牙，“丞相大人她喜歡啥？”

“你問錯人了，”霍西夜唇緊緊抿著，眼里卻有落寞，“我不知道我娘喜歡什么。”

沉默，她太了解他這樣矛盾的倔強，那是得不到渴望的溫暖以后筑起的圍墻，為了不再失望。

屋里的氣氛一時凝滯，半晌，唐素深呼吸，說道：

“王夫，你明天能不能回丞相府一趟？”

“嗯？”

“皇上給我下了禁足令，可我有急事找丞相大人，所以霍西夜，我需要你的幫忙。”

“我”

唐素搶在他前面說道：

“我知道我之前對你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你沒有理由要幫我，可是這件事關(guān)乎人命，算是，算是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后你有什么難事，只要我能辦到，我絕不推辭。”

霍西夜沉思了一會兒，終是緩緩點了點頭。

“這尊歡喜佛就是信物，你不必擔(dān)心我食言而肥。”

知道他們之間的信任比紙還薄，為了讓霍西夜放心，唐素接過歡喜佛，塞給霍西夜。

霍西夜推回給她，淡而冷漠：

“沒必要。”

“有必要。”唐素堅持。

“沒有。”霍西夜也堅持。

“有。”唐素猛地拉過霍西夜的兩只手，要他牢牢抱住歡喜佛。

女子白皙柔軟的手帶著溫和堅定的力量壓在他古銅色的手掌之上，這樣鮮明卻又和諧的組合讓霍西夜有一瞬間的失神，直到唐素的聲音喚回他的神智。

“你要或者不要，我都要給你；你信或者不信，我都會堅守我的承諾。”

“……隨便你。”

唐素綻開一抹得逞的笑，霍西夜別過頭，不去看她狡黠燦爛的臉。

冷了太久的心，其實很脆，不想受到任何敲打。

唐素正開心，也就不管他的異樣，站起身來說：

“那王夫早點休息，本王回去了。”

“送王爺。”

嘴里說著送，霍西夜依舊端端地坐著。

唐素不以為忤，輕快地往外走。

臨出門，唐素鬼使神差地回過頭，昏黃的燈下，霍西夜靜默的側(cè)影有種不符合冰山氣質(zhì)的脆弱。

她怔了一怔，開口說到：

“霍西夜，你知道，我跟你娘沒什么交情，可是那天早朝女皇責(zé)問我的時候，是她幫我解了圍。我后來想了想，我是托了你的福吧，所以，你娘其實還是關(guān)心著你的。”

不等他接話，她便走了出去。

其實，她有點后悔說了剛剛的那些話，因為安慰霍西夜有悖于她的初衷。

既然已經(jīng)策劃了各奔東西的結(jié)局，就不該在過程中留下太多的足跡。

敲敲頭，忘了這反常的小插曲，可能今天發(fā)生的事情有點多，讓她有點累，才會做出這樣不符合計劃的行為吧。

第二天一早，唐素特意選了一輛普通的馬車，低調(diào)地出了王府。

但是，沒有幾分鐘，她就后悔了。

為什么她那輛專屬豪華馬車那么平穩(wěn)，這輛卻顛簸得她快散架了啊！

糟糕的交通工具會使乘客的情緒也跟著不好，霍西夜黑著一張臉瞪她。

唐素苦笑：

“西夜，你想嘲笑我自以為是自作自受請自便，我完全無話可說。”

“不要叫我西夜。”

霍西夜對于唐素擅自決定給他的昵稱很不感冒很不給面子。

“我不想讓丞相府的人覺得你在王府不得寵，雖然這是事實。”

“你在幫我？”

“其實不是，”唐素沖他笑笑，“我可是要去請你娘幫忙，總不能怠慢她兒子吧。”

“你打錯算盤了，”霍西夜語氣冷淡，“我在我娘心目中還沒有重要到這樣的地步。”

“這又不是你說了算的。”

“……隨便你。”

唐素心頭有些火起，她最看不上他這副模樣，明明一肚子想法，通通冰凍起來拒絕分享。

偉大的蘇格拉底說：我不同意你說的每一個字，但我會誓死捍衛(wèi)你說話的權(quán)利。

她怎么能讓霍西夜辜負蘇大叔呢。所以，她現(xiàn)在要好好給這個鋸嘴葫蘆上一節(jié)課。

唐素伸出一根手指，像教訓(xùn)小孩的媽媽一樣戳戳他的腦門。

霍西夜一記眼刀射來，她不甘示弱地反彈回去。

“你對我有意見？光看有用嗎？看什么看，有話要用嘴巴說，光用兩只眼睛看有什么用。”

“你要是有意見就應(yīng)該跟我說啊，你要是不說我怎么知道你對我有意見呢，你光看著我我怎會知道你對我是有意見呢，退一萬步講就算我知道你看著我意味著你有意見可是你不說我怎么知道你對我有什么意見呢，所以話說回來就是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你對我有什么意見，你一定要對我說你對我有什么意見我才知道你對我有什么意見，你說是不是？”

“……”

“好吧，我再問一遍，你對我有什么意見？”

霍西夜的表情就像剛喝了一杯加鹽加味精的黑咖啡，極度痛苦中帶著克制嘔吐的隱忍。

“王爺，你又在耍我嗎？”

唐素暗暗呸了一口，跟冰山過敏男相處真他爹的累，一點不中意的話都誤會成耍他。

難道你有心理陰影就不許老娘表達意見指出你的缺點了不成？

你令堂的，老娘怒了。

唐素跳起來，準備好好給霍西夜改上心理健康課。

但是世事無常這個成語告訴我們，總有一些意外讓我們跟我們的目標背道而馳。

比如在她激動地跳起來的時候，馬車“吱呀”地停了下來這件事。

于是，依照物體的慣性定律，接下來，她毫無疑問地呈拋物線狀飛出了馬車。

慣性定律說，慣性的大小取決于質(zhì)量的大小。

唐素徑直飛過來迎接的眾人到丞相府的大門口才落了下來，落地的沖擊力疼得她齜牙咧嘴。

但是，她立刻英勇地爬起來面對所有人，八顆牙微笑。

丞相大人和她的夫君子女目瞪口呆，而霍西夜站在車轅上一臉扭曲。

真的猛女士，敢于頂著雞窩頭對上自己的婆婆，巋然不動，笑傲“瘋流”。

嗚嗚嗚，老娘以后再也不要坐馬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