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素原本以為今天會是和平常一樣的一天,就像過去的幾天一樣,呆在刑部大院處理一些無關緊要的卷宗,偷空和上官棋開開無傷大雅的玩笑,等下班的鈴聲一響,她就可以回到安逸王府洗洗睡了。
但是,人怕出名豬怕壯,在早朝上大出風頭是一把雙刃劍,雖然鎮住了一向看不起她的人,但是也讓皇帝陛下十分地注意她。
于是,幾乎整個早上,她的嘴巴就一直一直在說話。因為皇帝從巳時末就把她叫來,不停地問這問那,這都午時三刻了,茶水什么的不給上一口也就算了,總不能不給她吃飯吧?
不是說只是就是力量么?為毛她知識豐富卻連口飯也混不到啊?
而且,她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哎,一餓就是餓兩個人呀。
咳咳,不要誤會,她說的是傅紅殤傅紅殤那傻小子,一定跟著她進了這芳書齋,在屋子里的某處窩著呢。
問!問!問!什么都要問!不停地問!再問,再問,再問她就,她就不耐煩了。
壓著火氣,唐素連珠炮一樣地說道:
“皇上,磨刀不誤砍柴工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按時吃飯是一種好習慣午時已過不如休息一下再讓臣替你解惑!”
皇帝陛下勉勉強強地答應了,卻不放唐素走。
唐素差點沒跳起來:皇帝陛下你想做啥?難不成你坐著我站著還不夠,還得你吃著我看著?不帶這么欺負人的!
不過這次唐素想錯了,皇帝陛下不僅沒有虐待她,還請她一同用膳。
御膳房的珍饈佳肴一道道上了桌,唐素的脾氣頓時散了。
瞧瞧這烤鴨,滋兒滋兒的冒油;瞧瞧這水煮魚,紅辣子白魚肉,那叫一個好看;瞧瞧這地三鮮,這脆這嫩。
坐在皇帝左手邊的唐素一陣風卷殘云,那雙筷子如出海蛟龍所到之處似蝗蟲過境,其威勢叫在場眾人無不失色,紛紛對唐素投以錯愕的目光。
除了豬,就沒見過這么能吃的!
皇帝陛下唐某某的筷子停在自個的碗的上方,鳳眸拼命地眨動,嘴巴要張不張,努力掩飾自己的嫌惡。
唐素在余光中瞥見眾人的神色,尤其是唐徵弦僵硬的臉部肌肉,偷偷露出一個滿意的笑。
令堂的,每次對她都是召之即來揮之就去的,不給你們點教訓,以為她是家里養的寵物狗呢?
雖然這個教訓有點損害形象,但是料想沒有哪個幽女宮人大膽到把皇家的私事拿出來曬。至于皇帝陛下本人,她敢說,等她做完接下來這件事情,皇帝陛下這輩子也不想告訴別人某年某日某時某刻他曾跟她在一個桌子上吃過飯。
唐素下死勁咬了口鴨腿,鴨腿上的油沾了她一嘴巴,然后,她豪邁地抓起鴨腿遞向皇帝陛下,嘴里邊嚼著鴨肉邊含糊不清地說道:
“慌上,皓齒,唱唱,來唱唱。”
光動嘴還不夠,她那油乎乎的手還企圖拉到皇帝陛下明黃色的鳳袍。
一向只見過皇族優雅一面的幽女宮人不忍目睹此情景,通通扭過頭。
皇帝陛下胃里翻滾,牙關緊咬,終于還是沒有忍住,一把推開面前的碗筷,腳步凌亂地逃之夭夭。
唐素咧著油光光的嘴大笑,皇帝陛下那倉皇的背影太有喜感了。
冷不丁面前出現一塊潔白的帕子,一道清雅的聲音在她旁邊響起。
“你的手上和嘴上都沾了油脂,擦一下吧?!?/p>
這聲音柔中帶剛,如同淙淙溪水,聲音不大音調不高,但就是讓人生不出拒絕來。
不過,唐素可不是一般人,她愣是沒動。既沒接過帕子,也沒有轉頭尋人,她收斂了笑,靜靜地坐著。
那白帕子的主人也沒有動,就這么穩穩地舉著帕子。
直到皇帝陛下回來,冷場時間才算結束。
看見白帕子的主人,皇帝陛下顯然很吃驚,這種吃驚里甚至帶著點害怕。
害怕?不可一世地皇帝陛下竟然會害怕?這下子,唐素再也忍不住了,扭頭去看白帕子的主人。
這是一張很多次不經意地就會出現在記憶中的臉,當然,是原安逸王那些猥瑣的記憶。
空山、煙雨、小徑,一身白衣,墨色的發。拾階而上的他抬起頭微微一笑,眼角一顆淚痣盈盈。
這是記憶中那個只能用絕代風華形容的男人:霍思雅。
天下第一美男,丞相最疼愛的大兒子,原安逸王苦苦暗戀的對象,皇帝陛下的圣眷榮寵,大夏國唯一的雅貴君。
這個男人身上的光環,足以讓大夏國每一個男人羨慕嫉妒恨到死,讓大夏國每一個女人咆哮追逐趨之若鶩到欲生欲死。
這樣一個天人一樣的男人,連天下最尊貴的皇帝也要懼上三分,偏偏誰也不放在眼里,此時此地,固執地拿著一方白手帕,非要送給唐素擦手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