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昏暗的燈光下,皖月坐在飯桌旁,桌上擺著兩個小菜已被風雪吹得結成了一團,看不出原來是什么樣子,皖月卻象沒有注意到一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門外,盡管外面早就黑嬤嬤一片,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仍然固執地望著,眼里的期盼被焦急取代,皖月卻依然不動如山地坐著,打開的門呼呼地吹進來冷咻咻的風,皖月冷得打了個哆嗦,卻不愿將門關上。
“咿呀”一聲開門的聲音傳來,皖月跳了起來,卻因為坐了太久,雙腳似沒了知覺般讓他一個站不穩,撲通地摔到地上。
“皖月你怎么了?”才進院就看到屋里的門開得大大的,門口坐著皖月一下站起又摔倒,隨風將肩上柴禾一扔,連忙沖了過來,將皖月扶起,觸到皖月呆呆的眼神和冰冷的身體時,隨風嚇得丟了魂,抱起皖月隨手將門關了起來,來到還有微弱的火爐邊,添了兩塊柴,用力地吹了幾口,看到柴慢慢燒了起來才停下,將皖月的手放在火爐上搓了起來,一股怒氣不由從胸口升起,兩年來,隨風第一次沖皖月發火地罵道:
“你個笨蛋,白癡啊你,風那么大,天這么冷,你沒事坐在門口干什么,你忘了你才剛生完孩子沒幾天嗎,你不要命了是嗎?”越罵,隨風的聲音越小,最后竟變成了哽咽。皖月一句話不吭,只是安靜地讓隨風給他搓著雙手,心——終于安定下來,皖月疲倦地靠著隨風肩上聆聽著隨風有力的心跳!
“對不起,回來這么晚,讓你擔心了。”將皖月抱緊,隨風喃喃地在皖月耳邊低語。心里有一個地方破了個洞,正源源地流進來一股熱流,暖暖的!隨風熱淚氳眶,她——終于有了牽掛她的人了是嗎?
皖月性子清冷,不會讓自己臉上流露出太多不符他性子的情緒,將心底的感情壓抑了下來,吸了吸鼻子,輕聲問道:“你出去一天了,一定很餓了吧,我去把飯菜熱熱。”說著,將隨風推開,卻被隨風再度拉進懷里,抱了個滿懷。
“看你吹了那么久的風,身子本就弱,都快站不穩了,好了,你在這里暖和暖和,我去熱。”不由分說,隨風端起桌上那兩碗凍成冰的菜走進廚房,盞茶工夫后,她就端回來兩碗冒著熱氣香噴噴的菜。
晚飯過后,隨風還在不停地忙進忙出,一會端盆子,一會拿木桶的,好似一點都不知疲倦地忙得不亦樂呼,皖月躺在床上睜著一雙鳳眼瞧著,眼里竟是癡癡傻傻的表情,這一日,皖月都覺得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完全變了個人一樣,不再似以前對什么都是冷冷淡淡的自己,這一日,他才發覺,原來——他很倔強、很任性、很固執,——也發覺他——愛她,很愛很愛……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知道——他的心會因為她晚歸而提著,會害怕她出意外而吊著,可是……也因為心里滿滿的裝的都是她,這讓他覺得很溫暖,心里漲得鼓鼓的!
“在傻笑什么,我燒了熱水,快來泡泡,你今天吹了那么久的風,以后會容易落下病根的,泡泡熱水讓血液循環,這樣就不會有這么冷。”將一切都準備好后,發現皖月還是楞楞地站在那看她,隨風怔了下,笑了。
“要我幫你脫衣服嗎?”語氣有點調侃的味道,皖月臉唰地一下漲得通紅,卻毫不扭捏地點了點頭,這下換隨風怔住了,嘴唇微張,隨即挑高了一邊眉毛說道:“那好吧,今晚讓為妻我為夫君服務。”
聽到這句話,皖月身體頓時僵直,猛然抬頭對上一雙笑瞇瞇的眼睛,心跳沒來由地加快了速度,為妻……夫君……
“對不起,沒能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唉!好似她現在總跟對不起三字連一塊了!
皖月怔怔地望著隨風,嘴唇挪動了幾下,終是不吐一言,靜靜地褪著身上的衣服,嫻靜得讓隨風差點抓狂,見皖月不說話,在她面前洗浴竟也不帶半點表情,隨風無奈,只得走了出去。
隨風走后,皖月輕輕嘆了口氣,透過水影看到自己慘白的臉,他知道,說不在意那是假的,性子再怎么清冷,他也始終還是男子,又怎么可能會不期望與自己喜愛之人身披華服,接受親朋好友的祝福呢,可是……他爹娘都已經不在,是老天垂憐他清清冷冷一個人,所以把隨風送了過來,穿不穿那身華麗的喜服又何妨呢,再說,他們現在孩子都有了……孩子……
倏地站起,隨手抓了一件外套就往內房奔去,皖月沒有一時象這會這樣恨過自己,他——竟然把孩子忘記了。匆匆來到房里,卻看到隨風抱著孩子在喂奶,那奶兒瓶里裝的顯然是暖呼呼的果奶,小寶寶吧唧吧唧地吸得起勁,隨風抱著寶寶拿著奶兒瓶喂著奶,嘴里哼著聽不懂的歌謠,寶寶似聽懂般睜著一雙大眼看著他的母親,皖月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呆呆的……傻傻的……
“咦?洗好了嗎?洗好了就趕緊上床暖著啊,還站那干嗎。”
“哦!”皖月應了聲,朝隨風走去,卻在床邊的時候扭捏地望著隨風,就是不肯上床,隨風皺了皺眉,剛想問些什么的時候,忽然看到他肩膀露出來一大塊雪白的玉肌,才恍然大悟,這家伙竟然除了外套什么都沒穿,剛才洗澡在她面前脫衣服都沒見他害羞,這會又是咋的了,孩子出生之前的兩年,他們幾乎沒有過交談,可是隨風還是知道皖月是個清靜嫻雅、做事有條不紊的人,今兒個在他身上出現了太多的情緒,讓她很是驚訝,盯著皖月臉上那兩抹可疑的紅云,隨風后知后覺地想到了什么,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真難得他這么嫻雅之人竟然會忘了孩子……
皖月臉更紅了,轉身便跑了出去,在隨風傻眼間又回來了,回來時明顯地看出他里面穿衣服了,隨風無比遺憾地在心里嘆了口氣:“躺好了,我也去洗洗,趁你剛才用過的水還暖和,可別浪費了。”說著不顧皖月如煮熟的蝦子般的臉,匆匆走了出去。
洗、洗我剛才洗過的水……?
當隨風洗好回到房里的時候,皖月已沉沉睡去,看著這一大一小的兩張面孔,隨風心底柔軟無比,發誓以后一定為了他們父子好好活著!
又過了一個多月。
還有兩天就是年三十了,這個偏僻的小鎮里交通不便,除了附近有幾個農莊,小鎮的居民才得以生存的,難得等到了街市開放的日子,每月下旬開一次街市,主要是一些商販從大城里進了些貨物來賣,還有附近村莊會帶著自己耕種的農作物上街市換點必需物什么的。隨風一大早就出了門,回來的時候大包小包的拎了一大堆東西,習慣在她出去就等門的皖月見狀,忙將隨安遞給胡老爹,沖出去接過了隨風手里搖搖欲墜的兩個布包。
“買了這么多東西啊?”瞅到桌子上那一大堆東西,胡老爹狐疑地盯著隨風看了看,看她是不是多長了幾只手什么的,要不怎么能拿那么多東西。自從胡老爹竄過門第二天,皖月跟隨風提了下,隨風便讓皖月把胡老爹接過來跟他們一起住。說起來,胡老爹孤獨一人,沒親沒戚的,這么大歲數又不能做什么,吃的飯都是鎮上的居民湊合的,比皖月他們過得苦多了,隨風自從開始砍柴來賣后,生活漸漸安穩了起來,加上她砍柴的時候會順便找找有沒有出來覓食的動物,所以肉也吃得多了些,一個月余的時間,胡老爹干扁的臉頰變得紅潤豐滿了起來,不再是當初那個只有四十來歲,看起來卻象六七十歲的老頭,現在年輕多了。
“后天就是年了,怎么也得添些東西才叫過年啊。”隨風邊說邊忙著分配手里的布包。
“爹這是給你買的,天冷,多穿件棉襖就暖和一點。”拿著一件灰藍色的,打著厚實的棉花的棉襖遞給了老爹,老爹接過棉襖眼淚在眶里打轉,背過身去偷偷抹了把眼淚,心里暖暖呼呼的。
平華、素蘭你們看到了嗎,月娃找了個好妻主,他連我也一塊養了,說是當孝敬你們一樣孝敬我呢!他們都叫我爹,我胡柳新也有孩子了。素蘭,你答應過我的,答應過以后我去找你們的時候,我就跟那么一起生活的。平華,你也答應過我的,答應過我以后不再讓我一個人了。等我下去以后,我給你們講月娃和風丫頭的事,你們聽了一定會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