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無痕抱著云溪坐在車里,此時天已經黑了。因為車廂內沒有燈火,燕無痕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著云溪的面容。
馬車到了城東客棧,燕無痕付過車錢,便抱著云溪進了大堂。大堂里點著幾盞昏黃的油燈,擺著十來張桌子。小二正坐在板凳上嗑瓜子,掌柜的有三十多歲,長得肥頭大耳,正坐在帳桌后面算賬,把算盤打得噼里啪啦的響。
二人聽到有人進來,齊齊看過去。見是個妖艷的男子抱著個女子走進來。二人看得有些癡迷,燕無痕皺眉說道:“掌柜的,來間上房。”掌柜的回過神來對小二說道:“還不請客官去上房。”小二猛然驚醒,臉上帶著笑容說道:“客官您樓上請。”
說著便端來一盞油燈,領燕無痕上樓,又說道:“客官,您看著點,這樓梯光線有點暗。”燕無痕嗯了一聲,便隨小二上樓。掌柜的看著燕無痕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重新算起賬,心想道:不知是哪位貴人,這穿著打扮可不一般。黑燈瞎火的抱個女子,實在奇怪。
小二將燕無痕帶到客房,把燈燭點著。燕無痕四下打量,是里外套間,外間放著八仙桌,和幾把椅子。墻上掛著字畫,室內擺著幾盆花,雖然不大,但布置清雅。燕無痕走進里間,將云溪放到床上,放下紗幔。里間極小,只是放了一張床和一個梳妝臺,梳妝臺上放著銅鏡,被燭火一照,映出著模糊的光影。
小二滿臉堆笑問道:“客官可滿意?”燕無痕點頭說道:“還行。”小二繼續問道:“客官可要點些飯食?”燕無痕淡淡說道:“不必了,來壺茶就好。”小二應了一聲,便下樓沏茶。
燕無痕挑起紗幔看向睡得香甜的云溪,大手輕柔的摸著她的睡顏,側身坐在床邊。燕無痕的眉眼被燭火照的溫柔無比,似乎可以柔的滴出水來。云溪吐氣如蘭,長長地睫毛如同蝶翼,在眼簾下印出淺淺的陰影。她偶爾翻一下身,卻被燕無痕給扳過來,似乎覺得不甚舒服,小嘴微微的嘟起。燕無痕俯下身印下輕柔的一吻。卻不起來,只是溫柔的用唇覆著她的檀口,留戀的輕輕撫動。直到小二敲門的聲音傳來,他才直起身。
低沉的說聲:“進來。”小二推門而入,將手里的油燈和茶壺放在外間的桌上,然后拿起茶壺將茶杯斟滿說道:“客官請喝茶。”燕無痕走到外間坐在桌旁,從袖口拿出一枚銀葉說道:“若有人來尋我,便說沒有,可記得了?”小二歡天喜地的接過說道:“謝謝客官,您就放心,誰來找,小人也不會說的。”燕無痕點了點頭,便讓小二出去。小二諂笑著端起油燈,將門給帶上說道:“客官早點休息。”
燕無痕端起茶走到床邊坐下,看著云溪的睡顏。
明滅的燭光將他長長的影子映在墻上,微微的晃動。
耶律天澤和風清遠棋局結束后,已是戌時,伙計早已將蠟燭點燃,耶律天澤優雅的直起身道:“先生高才,天澤受益匪淺。”風清遠淡然而笑道:“殿下過譽了,在下不過是專攻此技而已。”
耶律天澤將棋盤上的殘子收起笑道:“先生不必自謙,北燕第一國手,豈能是浪得虛名。”說完便向四周看去:“怎么不見燕王爺與云溪公主?”風清遠灑然而起說道:“王爺見天色已晚,便送云溪公主回宮了。”耶律天澤臉上微慍但轉瞬即逝言道:“既然如此,你我二人不妨吃罷晚飯再回去?”風清遠點頭笑道:“今日中午未能與殿下痛飲,不如你我痛飲一番何如?”耶律天澤說道:“也好,今日便與先生不醉不歸。”說完二人去往迎客樓。
點了幾道菜,讓小二搬來兩壇梨花白。耶律天澤端起酒杯說道:“南楚梨花白,色澤清純,入口綿軟,略帶香甜,然而卻后勁猛烈,與我西涼的杏花釀不分伯仲。”風清遠溫然而笑端起酒杯:“殿下,清遠敬你一杯。”耶律天澤說聲好便一飲而盡說道:“好酒。”風清遠將耶律天澤和自己的酒杯滿上說道:“清遠再敬殿下一杯,明日一別不知何時方能再見?這一杯便敬殿下一路順風。請”說完用袍袖掩住酒杯仰首飲下。
兩人酒逢知己,不知不覺便喝了一壇。耶律天澤的眸子,在燈火的映射下,閃著淡淡的水光,臉龐半明半暗,露出淡淡的笑意。
左手拖著面頰將胳膊支在桌上,右手端著酒杯向風清遠說道:“美酒逢知己,焉能不多飲幾杯?先生請。”說完將酒杯送到唇邊,飲盡美酒。
風清遠已經喝得面色微紅,卻仍是青衣磊落,舉止文雅,擎起面前的酒杯說道:“飲酒豈能無曲?”說完將酒飲盡便擊桌而唱。耶律天澤看著他一改平時的溫文儒雅,卻露出落拓不羈的神情。耶律天澤贊道:“先生真乃大丈夫。”說完擊掌相和。
耶律天澤雖然面色紅潤,然而目光卻清亮如雪,毫無醉意。
他怎么可能在陌生的地方與只見寥寥數面的陌生人喝得酩酊大醉呢?那樣他怎么可能活了近二十年,怎么可能在詭計和暗殺中一次次的逃脫,坐穩這西涼太子之位。
無論是誰都不能完全相信,這是自己在多年的暗殺和陷害中總結出來的。永遠都不要得意忘形,永遠都不要完全的相信他人,哪怕是自己的父親和兄弟。
兩人各懷心事,卻在這漫漫長夜,秉燭而飲,徹夜長談。
燕無痕寂然的坐在床邊,眼神柔軟而迷離的看著云溪。
偶爾云溪喊渴,他便端茶喂給云溪,云溪喝完繼續酣睡。燕無痕帶著寵溺的神色,看向云溪低語道:“你這個丫頭,還真能睡。”說完便將被子給云溪掖好,將茶杯放回到外屋的桌上。轉回身繼續坐在床邊,靜待天明。
云溪早上醒來,迷蒙的看著床頂,覺得頭有些發沉。想起自己昨日與南宮知玉飲了兩杯酒,之后便不記得了。
她慢慢地坐起身來,看向四周,見不是自己的寢宮,便有些驚慌,叫道:“有人嗎?”隨后見燕無痕走進來說道:“醒了么?”
云溪看看自己身上,啊的大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