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當夏侯睿從迷夢中醒來時,屋內哪里還有風舞陽的影子,他恨自己的不小心,亦恨風舞陽的絕情。
“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給朕找回來。”夏侯睿緊緊地捏著手中早已冰涼的酒杯,對著跪滿一地的侍衛吩咐道。
心里亦是暗暗發誓:風舞陽,若是讓朕找到你,你就再也別想離開半步,就算是背著篡位欺嫂的罪名,朕也要把你納入后宮。
“爺,劉石大人求見。”一個侍衛跑進來,跪首稟報道。
不等夏侯睿宣見,劉石便不顧阻攔,闖了進來,看著滿地的侍衛,卻沒見美人蹤跡,劉石便知定是出了大事,可是現下靳城發生的事遠比這重要的多。
“靳城出事了?”夏侯睿抬起頭,望著一臉焦慮的劉石,英俊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耐。
“是。”環顧了四周,劉石小心翼翼的附耳道說了些什么。
“砰”夏侯睿修長的手指泛著青白的光,重重的敲在一旁的梨花木桌上,驚得一干人連呼吸都不敢大聲:“陛下請息怒。”
“即刻給朕備馬。”夏侯睿憤然站起身,一眼便瞥見了躲在門外的飛硯,水藍色的眼眸中流露著驚慌的神色,“飛硯隨朕一起回宮,把這里全部燒了。”
風舞陽,朕不會給你回頭路的,一旦讓朕找到你,朕便要把你永遠留在朕的身邊,做朕的妃子。
風舞陽一直都知道夏侯睿一定是身份非凡之人,可從未想過單是他的一件斗篷,竟也能為她換來上千兩的銀票。
風舞陽走出當鋪時,看著那個懸掛著在當鋪門口,不停的隨寒風搖擺的“當”字,心里突然有些悔愧。除了霸道便扭些,夏侯睿確實也算是個好夫君,如今自己不辭而別,他會不會在到處尋她呢?
一陣冰冷的寒風襲來,風舞陽緊了緊身上單薄的男裝,看了眼晦暗不明的天空,還是決定了要離開洛水,可是到底要去哪里,風舞陽心里卻沒有任何主意。
正當她在猶疑之時,當鋪門前突然出現了一頂破舊的藏青色的轎子,轎簾開處,盈盈的走出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女子,眉如柳葉,眼如杏仁,小巧而高挺的鼻梁下一張豐盈的櫻桃小嘴,著實是個讓人見了便不愿離眼的美女。
“小姐,這是老夫人留給你的遺物啊,萬萬典當不得啊。”一個中年男子緊隨其后,指著女子手中一個精致的盒子,喃喃的勸解著。
“福伯,渝兒已經決定了,此番前去靳城一路上都需打點,若是沒有盤纏,我們定是無法立足的,到時又何談為父報仇呢。”女子輕啟櫻唇,聲音是極小的,但在風舞陽的耳中,卻別無二樣,她依舊可以清楚的看出女子所說的話。
只是當她看出“靳城”二字時,心里突然重重的沉了一下,“靳城”她喃喃的重復了一遍,想要回憶些什么,耳際突然發出一些不適的嗡嗡聲,阻止了她繼續想下去。
女子和那個福伯從她的眼前走過,風舞陽分明看到了那個福伯眼中的不滿,風舞陽輕輕勾起了唇角,那位福伯,定是把她當做有意調戲他家小姐的登徒浪子了。
“靳城”,風舞陽發現自己對這個地方有著特別的反應,既然如此,那么也許該去靳城看看,那里說不定能勾起她的某些記憶。
下了決定之后,當即,風舞陽便毫不猶豫的一路北上靳城,冬日的夜總是來的太快,風雪也在不停的加劇,不得已,風舞陽只能暫時找到了一座破廟安歇下來,路途漫漫,幸好她一路上都是男裝準備,倒也少了一些麻煩。
這是一座極其破敗的廟宇,但廟前的巨大香爐卻在無言的宣示著這座廟宇曾經的輝煌,風舞陽在門口張望了一下,一眼竟望不到廟宇的最里間。
進得殿內,凜冽的寒風吹起殿內明黃的紗幔,撫過風舞陽的臉,飄起一陣遙遠的檀香味。
“什么人?”紗幔被人拽開,一雙深眸透著濃濃的殺氣直直的望向她,風舞陽細細的打探著他,發現眼前的白衣男子明明長著一張極其清秀的臉,那雙眸里卻有著如此令人震顫的寒意。
“是你?”曼妙的女聲傳來,從紗幔后走出一位清麗秀氣的女子,正巧是早時見過的那位小姐,她道:“希哥哥,放開這位姑娘吧。”
“你知道我是姑娘。”風舞陽不解的望著眼前這個美麗卻看似柔弱的女子,一日未見,便覺得她更消瘦了些,白色的衣衫擺動下顯露著纖細的身材。
“自然。”女子伸出纖細素白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的臉龐,替她將一縷因風雪而被吹落下來的發絲別于耳際,道,“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子。”
“姑娘謬贊了。”風舞陽不自然的想到,在木棉花塢時,夏侯睿也曾贊過她的美麗,當時只道是尋常,現在想來,竟有些懷念他深情的眼眸。
剛剛發現自己失憶的那一刻,她不能接受突然出現的一切,包括那張看似美麗耀眼的臉,摔掉了房內所有的銅鏡后,她將自己封閉了很多日,直到多日后夏侯睿的第一次出現才打破了她的封閉。
“姑娘也是北上參加選秀的嗎?”那個自稱是渝兒的女子極其自然地拉過她的手,坐在了她對面,問道。
“選秀?”風舞陽不解的重復了一遍,盡管自己能看懂唇語,但是重復一遍別人的話得到確認,卻成了她的習慣,尤其是那些自己感到特別熟悉的詞。
“是啊,新帝即位,太后下令全國普選秀女進宮,你不知道嗎?”本來渝兒還有些害怕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將來有可能和自己產生爭奪,但是看到她一副茫然的樣子,便知她一定不是參加選秀的。
“他說過不選秀的。”風舞陽回味著渝兒的話,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句。記憶深處,似乎有個男子曾經向她承諾說“舞兒,朕一生只要你一個人,朕愿意為你廢去選秀的制度。”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看著這個行為言語奇怪的女子,南渝兒不禁好奇道。
“念奴兒。”風舞陽本不欲說謊,可是她也不能說自己叫舞兒,沒名沒姓,怕也沒人信,相反念奴兒此名倒像是她的真名,竟是脫口而出的。
“念奴兒,你姓念?”南渝兒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會姓念,她縱是終日養在深閨,也自是懂得念姓的高貴,平常的女子是不可能有此高貴的姓氏的,先王夏侯城在世時,曾得一女子,賜姓念,此女直至死,一直都是先王的寵妃,而眼前的女子竟也姓念。
雖是心中有疑惑,她倒也不想再追問下去,反正大家不過是萍水相逢,明日便要各奔東西的,又何必追根究底呢。
一陣刺骨的涼風襲來,南渝兒突然劇烈的喘息起來,本就蒼白的小臉剎那間變得灰黃,這時,一直守在外面的白衣男子緊張的沖了進來。上前扶住她柔弱的身體,熟練的替她喂下了一粒藥。
“渝兒,你這又是何苦呢,我帶你回洛水吧,咱們不要再尋思著報仇了,咱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白衣男子此刻神情溫柔,全然沒有了剛才的那份戾氣,平和的像是一個俊雅的書生。
反倒是懷里的柔弱的女子,聽到這話,杏仁般的美目里突然閃過一絲肅殺,冷的比外面的天更甚一籌,“希哥哥,你莫要再說這樣的話,我是絕不會放棄的。”
說這話時,渝兒有意的將目光移到了身旁的風舞陽的身上,卻不知風舞陽只是望著外面灰暗的天空,恍若未聞。
事實上風舞陽確實也沒有去看他們說了什么,她只是在想,那個記憶中向他承諾廢去選秀制度的男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