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雕欄玉砌的女醫館紅燈高掛,燈火通明,到處可見一派喜慶之色,當今陛下今晚要親臨女醫館,一批新進的女醫官也因著這特殊的恩召而神采飛揚,一時風頭竟勝過了錦繡宮的那些秀女們。
奴兒靜靜的坐在寢殿的榻上,透著窗欞,依稀可見外面籠罩在一片陰霾中高聳著的摘星樓,腦中那絲熟悉的感覺一直揮散不去。
“奴兒,感覺好些了嗎?”同寢的佩蘭畫著精致的妝容,梳著一個高高的鳴蟬髻,推門進來。
“嗯,還有點燙,”佩蘭伸手探了探她額間的溫度,一臉關切的說道,“快些把藥喝了吧。”
奴兒伸手接過她遞上來的白玉碗,剛湊到嘴邊,漆黑明亮的眼里閃過一絲扼腕的嘆息,放下藥碗,奴兒抬起眉,莞爾道:“佩蘭我幫你梳個發髻,可好?”
“啊?”佩蘭眼神尚未離開桌邊的藥碗,一時不解?
“我幫你梳個飛燕髻,可好?”撐起虛浮的身體,奴兒拉過怔楞的佩蘭,將她按到了梨花木梳妝臺前,略微有些斑駁的黃花鏡面映出佩蘭失色的臉龐。
“可以嗎?”反應過來的佩蘭,坐在圓凳上,低眉順眼怯怯的問了一句,“不會犯了忌諱嗎?宮人皆知當今陛下對先王后情深意重,而先王后最愛的也是飛燕髻,我怕……”
“你還是先把藥喝了吧。”猶疑中的佩蘭回過神,復又起身拿起桌上的藥碗,眼眸閃過一絲慌亂。
聞言,奴兒垂下了雙眸,冰雪般透亮的眼里蘊上了一層悲傷,寶髻千變,終不過為了天子的一朝回顧,若能成全了她,是否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暗箭。
她本就不欲爭奪什么,卻不想還是成了眾矢之的,既然如此,何不轉移了這箭矢呢?望著眼前尚有幾分姿色的女子,奴兒接過藥碗,一口飲盡。
“佩蘭,先王后已逝,當初陛下會喜歡梳飛燕髻的先王后,現今又何嘗不會喜歡梳飛燕髻的其他女子呢?”知道佩蘭是個聰明人,有些話點到即可。
“那好。”佩蘭小心翼翼的拉起奴兒的手,眉眼間流露出一絲希冀。
“你梳這個發髻一定會很好看。”奴兒輕手捻起桌上的玉梳,熟練的替她綰起一個華彩的飛燕髻,猶記得在洛水的時候,飛硯總是喜歡替她綰上一個這樣的發髻,原因是他喜歡。
“奴兒,沒想到你竟有這樣的巧手。”鏡中女子霧鬢風鬟,三千發絲盡數挽起,精致的發髻上橫插一支碧玉簪,將原本清秀的臉龐襯托的美艷而動人。
“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快些過去吧。”但見前殿華燈已上,絲竹奏響,奴兒心中突然有些安然,意料之中的暈眩感襲卷而來。
“奴兒,你沒事吧?”一切不過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當最后看到佩蘭眼中的的那抹關切時,奴兒還是感到一絲森然。
華燈初上,女醫館正殿內晶瑩生燦,兩排蜜蠟鶴頂花燭將殿中照的亮如白晝,紫檀席面一列列排開,眾人已然按序就坐。
鐘尚醫坐在了左首前排的位置,頻頻向門口望去,冬日的天暗的及早,現在已是掌燈時分,外面已是一片漆黑,卻還不見奴兒過來。
正憂慮間,但見十幾位手執精美四角宮燈的侍女開路,擁著一位身著明黃色長袍的俊美男子迤然而來。“陛下駕到。”
眾人見狀,忙不迭起身行禮:“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都起來吧。”夏侯睿移步上前,落座在上首的位置,目光逡巡過一地的女醫官,心里微微的有些失落。果然沒有,本以為下特令招女醫官,她便會因為尋找記憶而尋來,卻不想她終究還是沒有出現。
“謝陛下。”眾人起身,有幾個膽大點的微微的抬起了頭,望向上首的位置,只是一瞥,臉上還是禁不住兩頰染上幾朵紅暈,當今陛下竟是這般的恍然天人。
“各位都無需拘禮,朕今日為各位接風而來,若是各位不暢快,倒是朕的不是了?”夏侯睿舉杯,溫和的說道,舉止間卻絲毫不失帝王的威儀。
“謝陛下。”眾人齊聲稱頌,正待舉杯,卻見殿門口突然闖進了一個淡藍色的身影。
佩蘭因著奴兒的事,雖然盡快趕來,卻不想還是遲了,望著殿內一片寂靜,心里恐慌到了極點。
“怎么回事?”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佩蘭抬頭看到上首位置上那個一身明黃的夏侯睿,一時竟忘了害怕。
夏侯睿有些不悅的抬起頭,目光冷不防撞見了梳著飛燕髻的佩蘭,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本陰沉的臉也稍許緩和了一些。
“佩蘭,奴兒怎么沒隨你一起來?”鐘尚醫見今上并無苛責,連忙起身上前,拉過佩蘭詢問。
“回尚醫大人,奴兒病得暈倒了。”佩蘭暗暗垂眸道。
“鐘尚醫,這便是你要向朕推薦的女醫官嗎?”夏侯睿傾身向前,深邃漆黑的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緒。
“回陛下,這是新來的女醫官佩蘭。”鐘尚醫連忙起身跪地回答道“奴婢今晚要向您推薦的女醫官病了,所以沒能趕來。”
“哦?”夏侯睿英眉一揚,道:“身為女醫官,竟然連自己的身體都照顧不好?看來鐘尚醫的眼光越來越差了嗎?”
“陛下,事實上……”
“鐘尚醫不要多言,朕心中已有人選。”夏侯睿修長的手指握起桌上的脂玉盞,一口飲盡杯中的琥珀露,語義深重的道。
“不知陛下中意何人?”鐘尚醫內心有些惶恐,說話的聲音也透著一絲不安。
“就她。”夏侯睿伸手一指,指向了梳著飛燕髻的佩蘭。
“告訴朕,你叫什么名字?”夏侯睿眸光一閃,隱去了幾分不快,溫和的問道。
“回陛下,奴婢叫佩蘭。”聽到那個溫和的聲音,佩蘭止不住渾身顫抖起來,竟不想這樣的好事真的會落到自己身上。
夏侯睿將她的欣喜看在眼里,俊美的唇邊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你的飛燕髻梳的不錯。”
“謝陛下。”佩蘭一驚,嬌羞的滿面緋紅,跪在地上,輕聲道。
眾人見今上心情不錯,連忙口贊圣上恩德,殿內重回一片祥和喜慶的的氛圍中,女醫館中略微有些品級的女官紛紛舉杯,說些感激討好的話。
卻不見上座的人已無閑情應付,今日飛燕髻又重現后宮,不禁讓他想到洛水別院中那個梳著飛燕髻沖自己盈盈淺笑的女子,他曾不惜動用自己苦心經營一年之久的“暗門”使者去尋找,卻終見不到她的任何身影。如今自己已是坐擁后宮佳麗三千,卻還是無法擁有她。
“佩蘭,過來。”夏侯睿借著三分酒意,揚手招來那個一直羞怯的看著自己的女子。
“陛下。”佩蘭上前幾步,跪在御座前,怯怯的喚了一聲。
夏侯睿一把拉起地上的女子,擁入懷中,女子特有的體香撲鼻而來,卻不是他熟悉的味道,這世上,怕是除了她,再無那般別致的體香了吧。
一想到她,他的心中便莫名的涌起一股沖動,墨黑的眼里噴薄而出一絲莫名的情欲,一旁的黃公公見狀,連忙向下面怔楞的眾人揮了揮手,一行人心知肚明的躬身退出門外,順手掩上皇皇朱門,徒留一室旖旎。
“以后就梳這個發髻,你便是朕的蘭貴人。”他輕柔的埋首在她的發間,幽然的開口道。
“陛下。”佩蘭嬌羞的喚了一聲,聲音禁不住喜悅的顫抖。
“不要說話。”夏侯睿修長的手指封住了她的唇,卻未吻上去。
佩蘭止不住他溫柔的攻勢,唇齒間化作一聲聲輕微的深吟……
“舞兒,不要離開了,好不好?”夏侯睿輕輕放倒懷中的女子,傾身覆上她的嬌軀,腦海里不停的浮現著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