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西斜,朦朧中帶著一絲殘紅,藥力終于散去,風舞陽伸手從深衣里拿出一張羊皮,若是換做平常,他一定會要她,只是剛才,他只替她換去了外衣,卻沒發現深衣內的羊皮。
借著微弱的燭光,風舞陽清晰的看著畫在羊皮上的圖紙,如果沒有猜錯,這一定是月白城的軍事防御圖,可憐唯衡不知如何費盡心機才將這張圖紙傳了出來,只是如今,他還會相信這張圖紙嗎?
風舞陽修長纖細的十指緊緊的握緊手中的羊皮,眉頭緊皺,猶疑再三,終于還是將羊皮圖紙放到了燭臺之下,毅然開門離去。
時值夏日,晚風襲來帶著令人窒息的悶熱,風舞陽這才看清這是一座傳統的綦國別院,風格和上陽家中還有幾分相似,自己住的是南院的房,而東院的房中此刻還亮著燈,房中一道纖細的身影來回走動著,那是主人的房間,住在里面的只能是夏侯睿,而那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一定是南渝兒。
“喜兒,你去把廚房那碗冰鎮楊梅拿來,夫君待會兒回來一定會要吃的。”東院的房里傳來南渝兒溫柔的聲音,風舞陽此刻恨不得自己沒有恢復耳力。
夜里的院里依舊防守森嚴,卻無人阻擾她離開,想是他已經下了命令,她熟稔的走到了門口,卻突然想到自己應該找匹馬才好,于是又折返到了馬廄。
馬廄之中,隱約有兩道人影在,風舞陽無奈隱到了樹后,卻聽得熟悉的聲音傳來:“依著她的性子,她今晚一定會離開,你一定要寸步不移的保護她,直到她回到上陽風府為止。”
“陛下,您這是何苦呢,主子若是知道您故意氣走她,她日后……”
“劉石,你不要說了,朕既然決定御駕親征,便不能拖累她,如今靳城各派勢力大有崛起之勢,她只有回到上陽才是最安全的。”
原來,原來是這樣,他竟然為了逼她離開,風舞陽望著不遠處那個修長而瘦削的身影,禁不住哽咽出聲。
“什么人?”一聲暴喝,劉石已然執劍到了她的近前,待看清她的面容,驚訝出聲,“主子,你怎么在這里。”
一個修長的身影遮住了她面前的月光,風舞陽抬眸,清麗的眼眸中已然盛滿了淚水:“你既然這么了解我,怎么知道我不會聽你的。”
劉石見狀,俯身告退,他輕緩的邁步上前,情不自禁的將她擁在了懷里,柔聲反問道:“你會嗎?”
“我……”風舞陽從他的懷中抬起了頭,輕輕的搖了搖頭,“我會回去,但是不是回上陽,我要回靳城。”
“不行。”他疾聲喝道,一時氣急,止不住咳了起來,原本就顯得清瘦的臉更加慘白。
“你怎么了?”風舞陽立馬扶住他,卻被他咳出的血濺了一身,白色紗裙上立刻綻開了一抹艷紅。
“慕風,你怎么了,怎么會咳血呢?”風舞陽一時慌亂,竟忘了自己身負醫學,只顧著替他擦去唇邊的鮮血。
良久,他慢慢的平靜了下來,臉上也慢慢的恢復了血色,俊美的唇角綻放出一抹優雅的笑容:“傻丫頭,是不是嚇到你了。”
風舞陽默然頷首,將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肩上,倔強道:“我們回房。”
南院本來不遠,她卻仿佛走了很久,夏日本就炎熱,到門口之時,汗已透重衣。“里面有人。”他止步,警惕道。
風舞陽聞聲抬眸,卻見房中燈火未亮,卻隱約有個身影在走動,心下一沉,忙道:“不好,羊皮在里面。”
風舞陽不顧一切的推開門,卻迎上了一道淺笑的目光:“姐姐,你回來了。”
“你在這里做什么?”風舞陽連忙上前點燈,燭火搖曳之下,羊皮尚安然的躺在那里。
“夫君原來和姐姐在一起啊,害的妾身好找呢,妾身房中有冰鎮的楊梅,夫君要不要去嘗嘗。”南渝兒并不理會她的質疑,只巧笑的拉住了夏侯睿的胳膊嬌媚道。
夏侯睿唇角微勾,瞥了一眼略有憤怒之色的風舞陽,微笑的拉開了她的手,柔聲道:“不用了,我今晚睡在這里了,你先回去吧。”
南渝兒神色微微一變,卻馬上笑道:“是啊,姐姐剛回來,夫君是應該多陪陪姐姐,那妾身先告退了。”
待南渝兒走遠,風舞陽拿起桌上的羊皮,無暇吃醋,連忙掩上了門,拉過他,按坐在凳上,替他把起了脈。
越探神色越發的凝重,心下對他何以得此病已然明白了八九分,他中了和自己一樣的毒,當時榮祿希便曾質疑,何以先王中此毒早早辭世,而她卻活了下來,如今她已然明白。
這是母親密不外傳的絕術——“以血換血”,世上得此真傳的只有他們二人,她和他的血脈相通,是他換了她的血,才得了這咯血之癥,而她卻安然的活到如今。
“你愿意聽我解釋嗎?”風舞陽憂慮的抬眸,對上他清澈含笑的目光,“我和唯衡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