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墜入了無邊的地域一般,黑暗,冰冷時刻不停的侵蝕著她,她好像看到前方有一道光亮從一個洞口傳來,她伸手,想要抓住那抹光亮,身后卻傳來了無比親切的呼喚,她一轉身,所有色彩都消失在了眼前……
眼皮好沉重,鼻息間卻清晰的縈繞著那股熟悉的木棉花香,手上陡然傳來一陣熟悉的溫度,親切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舞兒,舞兒,你醒了嗎?”
她幽幽的睜開眼,模糊的影像慢慢的清晰起來,眼前的女人一襲藍衣,一支銀衩將三千發絲挽起,渾身更顯出風華絕代的姿容,歲月絲毫不在她的臉上留下印記,唯有那雙明眸中閃現的智慧和滄桑,才讓人記得她是二十年前名動天下的綦國第一神醫——柔翳。
“娘。”風舞陽開口喚她,卻覺喉間干澀無比,聲音亦是沙啞的辨不清說了什么。
“舞兒。”她更緊的握住她的手,那雙與她有幾分相似的眸中逸出絲絲的溫柔和心疼,“感覺好些了嗎?”
“我……”風舞陽只覺得頭痛欲裂,那晚的事像纏繞在一起的絲線糾纏在她的心頭,一時卻理不清頭緒,仿佛記得慕風那從未有過的痛心之色,他一直問她“舞兒,為什么不告訴我你有了”是啊,她的孩子……
“娘,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風舞陽掙扎的想要坐起身,卻無奈身上沒有絲毫力量。
“別怕,舞兒,你的孩子沒事,沒事。”母親溫柔的扶她坐起,在她后背墊了一個蠶絲軟枕。
“真的?”她似是不信的去撫摸依舊平坦的小腹,待感到那真實的存在時,美麗蒼白的臉上才流露出一絲欣慰的笑。
“舞兒,不是娘要說你,你們年紀都不小了,況且都是深諳醫術的人,怎么會這么不知輕重呢?”母親低喃的說了一句,卻又不忍多加苛責,“這回要不是慕風及時將我找來,這孩子怕就保不住了。”
聞言,風舞陽輕柔的撫著小腹,艱難的扯出一抹笑意,她又怎么能告訴母親事情的原委,讓母親擔憂呢?
于是,便作勢羞澀道:“是舞兒不好,幸好孩子保住了,娘,我想隨您回上陽住段時間,好嗎?”
“這……”母親的眼中一閃而過一絲不知所措,呢喃的說不出話來。
“陛下駕到。”門外突然傳來司禮太監的聲音,珠簾響動,夏侯睿披著一襲玄色風氅進來,身上猶帶著外間的濕氣。
“娘。”他恭敬的施禮喚了一聲,又回首看了一眼榻上的風舞陽,關切道,“舞兒好些了嗎?”
“不要擔心,舞兒她沒事。”母親似是解脫了一般,站起了身,“你們好好聊聊,娘去給你煎藥。”
“娘——”風舞陽下意識的拉住她的衣袖,“舞兒還有好多話要和您說,您留下來陪我說說話。”
母親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寬慰道:“舞兒,這事也不能全怪慕風,你不要任性,他也已經好幾夜沒睡了,你們就好好聊聊。”
“舞兒。”母親離開后,房內就剩下了他們兩人,他上前坐在了床榻旁,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她一把躲過。
“舞兒,這事是我不好,你要怪我怨我都可以,但千萬不要憋在心里,這樣對孩子不好。”他輕輕的替她拉好被角,眸心深處痛心和溫柔反復交雜著。
“我想回上陽養胎。”她不理會他的關切之色,只垂首望著那床紅色錦被上鴛鴦交頸,無比恩愛,一股無法言喻的疼痛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好,我找人去安排。”他答應的爽快,似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風舞陽抬眸,一下撞進了他深邃的眸中,故意避開他的關切:“不用你費心,我不想被人監視。”她不會忘記在洛水的那半年,他是怎樣限制她的行動,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讓她永生難忘。
“舞兒,如今你是有身孕的人,我不想你出任何事。”他緊緊的握住她冰冷的雙手,目光堅定,不容反駁。
“是因為剛剛失去了一個兒子,所以,才這么在乎嗎?”明明知道他不是這么想的,但是話出口便充滿了敵意。
燭火突然爆了一下,燭火下他的目光深沉似海,看的不是那么真切,只感到他握著她的手緊了又緊,生出一絲難忍的疼痛。
“我只希望你和孩子都能好好的。”他驀地松開了她的手,站起了身,“既然你不想我干涉,我便由你,我只要知道你們好就好。”
從小一起長大的默契,讓她隱約覺得他有什么難言之隱,但是此刻她卻不想多說什么,只要能離開這里便好,她知道他向來說話算話,他說不會干涉便一定不會干涉。
“我明日便走。”她語氣堅定,望著他負手立在窗前的背影,只感到無比的沉悶苦痛。
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了,她卻又要走了,既然他給了她絕對的自由,她自然不會再讓他找到。
除非有一日他能真正拋卻這繁華的一切,后宮三千,江山如畫,朝臣景仰,哪一日他不再是這一切的主宰,哪一日便是他們再聚之時。她發誓,她愿意等,即使等到白發三千,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