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回京那日,大雪方歇,滿城銀裝素裹之下,夏侯睿親率三千親衛兵進入城中,靳城萬人空巷,紛紛圍在路兩邊,爭相目睹圣顏。
風舞陽遙遙站在城樓之上,一眼便望見了他白羽銀盔的身姿,唇角不自覺的帶上了一抹笑意,他終于回來了。
“娘娘,您為什么不出城去迎迎陛下呢?”飛硯側立一旁,滿臉疑惑,“渝妃都快臨盆了,還去了呢。”
風舞陽美目微揚,眸心深處的悲戚一閃而過:“以我的身份,還是不要出現為好。”
“娘娘這是什么話。”飛硯小聲嘀咕,卻也不再多說,今日此般盛況,他該留給后人一個最好的明君形象。
說話間,大軍已近,立在城門口的皇親貴胄功臣良將,依禮下拜行禮,夏侯睿駐馬揚手喚眾人起身,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番,期盼的神情緩緩沉寂了下來,終是化為了一片平靜。
“起駕。”司禮太監揚聲道。
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娘娘,您沒事吧。”
夏侯睿正欲趨馬進城,聞聲停下了馬,冷然的目光掃過有些混亂的人群:“怎么回事?”
“陛下,渝妃娘娘在雪中站了太久,怕是動了胎氣。”一個藍衣侍女上前稟報。
夏侯睿眸光一凝,舉步上前,扶過嬌柔的躺在侍女懷中的南渝兒,語氣冰冷:“誰讓你來的。”
“臣妾只是想早些見到陛下。”南渝兒順勢倚靠在他的懷里,狀似柔弱的道,“陛下不要怪臣妾好不好?”
“朕不是這個意思。”夏侯睿的面容微微有些動容,彎腰抱起她,將她抱進了隊伍中的軟轎之中。
“娘娘,這渝妃也太有手段了吧。”飛硯撅著嘴,現出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風舞陽將城下一切盡收眼中,嘴角卻依然掛著絕美的弧度,這個渝妃倒是會挑時候,在這群臣萬民在場的時刻,上演了這番好戲碼,怕是明日京中便要傳言這個陛下的新寵了。
“我們回去吧。”風舞陽緊了緊身上白色的風氅,轉身走下城樓。
夏侯睿轉身上馬,忽見城墻之上一抹熟悉的白色飄然而過,轉眼消失不見,棱角分明的唇角揚起一抹暖意,她還是來了。
夜,華宮,風舞陽靜坐在紫檀制成的梳妝臺前,久久凝視著鏡中俏麗佳人,霧鬢風鬟,沒有任何妝容的臉上,略顯疲憊之色,卻依舊絕美的如同仙子一般。
良久,似是回過了神,輕不可聞的嘆息一聲,伸手取下發上的朱釵玉環,猶如瀑布般的青絲立時傾瀉在了脊背之上。
“娘娘,您怎么卸妝了呀?陛下要是過來了,您這樣怎么面圣啊。”飛硯一臉焦急的跑了。
風舞陽執起牛角梳輕輕的梳著一頭黑發,露出一抹自嘲的笑道:“已經是亥時了,陛下不會過來了,你也早些下去歇著吧。”
其實在看到城門口那一幕時,她就該明白,他今晚不會過來的,可是心里終究還是存了一份奢望,希望他能過來見見她,讓她親口告訴他他們有孩子了。
“陛下。”風舞陽正想著,只見飛硯突然跪了下來,眸中有一絲竊喜。
她沒有聽到聲響,只見飛硯含笑著退了下去,未及起身,便被一雙有力的臂膀從背后緊緊的擁住。
“舞兒。”他熟悉的氣息脈脈傳來,掃在她的耳垂邊,“我好想你。”
風舞陽輕拍去他的手,轉身站起了身,抬眸迎上他溫柔極致的黑眸,唇邊笑意盈然:“陛下這是打哪來啊?”
他倒也不在意她的取笑,只一徑擁她入懷:“我剛從母后那里過來,多坐了一會兒,愛妃該不是連這也要吃醋吧。”
“誰說了。”風舞陽嬌嗔出聲,緊緊擁住他寬厚的背,只感覺一切都是那般真實,再也沒有什么可以拆散他們了。
“母后已經將榮祿希的事情詳細的和我說了,委屈你了。”他靜靜吐氣,語氣中帶著一絲愧疚,“你那般聰慧過人,我開始覺得是不是我束縛了你。”
“舞兒的聰慧不一定要用在朝政上,也許用在爭寵上會更好,陛下覺得呢?”風舞陽輕笑出聲,如果可以,她寧愿自己是個平凡的女子,可以一輩子守著自己愛的人,永遠都不用和別人分享。
夏侯睿含笑垂首,許諾道:“你無需爭,我這輩子也只寵你一人。”
“是嗎?”風舞陽流露出一絲溫暖的笑,低首輕輕撫著自己平坦的小腹,正欲開口,卻聽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
“陛下,大事不好了,渝妃娘娘突然肚子疼,怕是要生了。”黃公公向來辦事穩中,如今卻是帶了一絲少見的急切,她倒是開始有些佩服南渝兒的手段了,竟連黃公公都能瞞過去。
“舞兒。”他的眸中未見急切,只一如往昔的平靜,靜靜的看著她,似是等著她的回答。
“你去吧,不管是不是真的,她畢竟懷著你的孩子,想見見你也是人之常情。”一番話下來,她倒是有些驚訝于自己的大度。
外面天色已黑,月光落在窗欞上,瀉進一片月華,他握了握她的肩,道:“我馬上回來。”
“好。”他推門而去,一陣寒風襲來,她只覺一陣心悸寒冷,似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