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個陰森的地下室,我從未想到“晉親王府”竟也有這樣的地方。
四壁亮起火炬,走過深而長的過道,大理石的案臺上躺著幾具骨骸,手腳都被粗重的鐵鏈鎖住,骨骸上已蒙塵,厚厚的蜘蛛網覆蓋其上,我們繞過去,隔壁屋子里是各種刑具,一應俱全,我猜想著這里曾經定也是個審問犯人的地方,甚至可以說是個黑暗勢力,不知有多少冤死的魂魄……
林管家將我們帶入其中一個房間,告訴我們,這里多年前曾是老王爺的私人審刑處,自老王爺過世之后,這邊便被封了,不曾用過,爺說,他不屑動用這種手段……
我冷哼,不屑動用?那鞭打就不算刑罰了嗎?
房間漆黑而狹小,空氣沉悶而渾濁,令我原本就已撕裂的傷口貼著衣裳,又痛又癢。
我命林管家取來臺燭。
小臂粗的臺燭,瞬間照亮整間屋子,也照亮碧荷異常猙獰的傷口。
“好了,林管家,你可以出去了。”我揮揮手。
林管家忙應聲離去。如今他對我可謂欽佩有加,尤其是親眼見我頂撞王爺后,更是敬服。怕是從未見過有人敢頂撞王爺吧?
我可謂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我在碧荷的對面坐定,亦陌和青菡各坐一邊。
“碧荷,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了,因為你如果不拿我立威,便會拿憐衣立威……如果是那樣,我寧愿你是拿我立威……”青菡首先開口,滿眼憐惜地看著碧荷。
她的話令我心頭一顫,微微感動。
碧荷卻絲毫不為所動,嘴角微諷道:“你們姐妹倆倒真是相親相愛……真叫人羨慕……”
“碧荷,你就招了吧,爺已經許諾過會放了你,便不會食言……”青菡可謂苦口婆心地勸道。
沉默的亦陌突然說了一句話:“我瞧著你,有些面熟。”
碧荷轉頭看向亦陌,眼神一瞇,忽地一亮,厲聲問道:“你是二皇子?你是亦陌?”這話問得有些異常,這二皇子不就是亦陌,她為何要多此一舉?而自她口中叫出的亦陌卻又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你是宮里的人?”燭火跳躍,亦陌的眸子也在跳躍。
碧荷正待說什么,突然警惕地看了我一眼,靜靜沉默了下去。
我心頭已隱隱有些眉目了,嘴角微微帶起笑痕。
“是的,她在宮中呆了八年,從十三歲入宮,到二十一歲出宮,后面輾轉到了‘丞相府’,做了二夫人的丫鬟,因為心靈手巧又心思細密,深得二夫人的寵信……”我替她回答了,迅即又道,“她本來已經打算安分守己地過一輩子了,可是,沒想到天賜良機,讓她有機會混進‘晉親王府’,那就是借著陪嫁丫鬟的名義,她勸服二夫人說是為了幫她的女兒而去,實際上是為了她的私心!”
“那她為何沒有一開始就混進王府?”亦陌疑惑。
“那是因為她那時候還沒找到這個東西!”我將手中的娃娃舉到碧荷面前,冷冷咬出一個字,“蠱!”
亦陌接過去細瞧,越看臉色越恐怖,最后驚道:“這是老夫人的生辰八字!”
老夫人?我心中錯愕,她與老夫人有何淵源?
“怪不得老夫人的病一直不見好……”亦陌喃喃自語。
碧荷又發出那怪異的笑,很是得意。
我搖頭,道:“老夫人的病不止一個月了。”我們來親王府才一個月。
“這施蠱一定要在‘晉親王府’才行嗎?”
“不是。”我冷冷地看著碧荷,“但是需要老夫人的血。”
“聽說,這蠱娃很奇怪,就如人體本身,你用銀針插哪里,哪里便痛,是不是?”青菡好奇地問。
我點點頭,突然沖碧荷陰冷一笑,她頓時瞳孔一緊,微露恐懼,在看到我手中的另一個娃娃時,眼睛瞪圓,似乎要跳出來,面色青灰如鬼,她喘著氣問:“那是什么?”燭光閃爍下,映得她蒼白的肌膚和著鮮艷的血跡,如鬼一般。
我甜甜一笑,答道:“是你。”
“不,不,你不可能……”她頹然癱倒。
“不可能有你的生辰八字?還是不可能有你的血?”我挑眉看她,另一只手翻出數十根銀針,“莫要以為你掩蓋了便真無人知曉!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原料都是按照你的做法依葫蘆畫瓢。不過,我的確缺你的血……亦陌,給我放點血!”
亦陌看了我一眼,很鎮定地取出匕首,在她手臂上劃了一刀。
“亦陌……”碧荷看著亦陌,不是仇恨,不是憤怒,是神傷。
我敏感地抓住那一抹神傷,莫非碧荷曾與亦陌有何牽連?可是看亦陌,又似不認識她一般。
“碧荷,看仔細點!”我喚回碧荷的神志,然后將左手的銀針舉起,深深刺入右手娃娃的身體里,狠狠地,一次又一次的,我瞥了一眼呆若木雞的碧荷,柔聲道,“痛不痛?”
看她神色無半分異常,自是不痛。
我放下手中的娃娃,重新審視著她,平靜道:“知道你為什么不痛嗎?因為它根本就起不了作用!你冒著生命危險護著的不過是個破娃娃而已,除丑了點,它無任何益處!”要想打垮一個意志堅定的人,首當其沖,摧毀她賴以生存的信念!
“不,不,不可能……你騙我……你騙我……”碧荷茫然地搖頭否定,但是我看得出她堅定的心已經微微動蕩了。
“事實甚于雄辯!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老夫人的病并非在你下蠱之后才有的,而是一早就有了,你的蠱對她毫無害處……”
“那是因為時候未到!”碧荷突然吼起來,憤怒地盯著我,如果不是你這小賤人壞了我的好事,我……”她話音未落,我便一巴掌甩過去,冷聲道,“我警告過你,嘴巴干凈點!我討厭跟潑婦講道理!”
青菡與亦陌對視一眼,沒有說什么。
碧荷不經意掃過亦陌的臉色,竟然安靜地坐了下去,不再說話。
“現在,我們依然玩推測游戲。”見碧荷安靜了下去,我聲音也柔和了,“你的仇恨很簡單,一條直線通到底,首先你父母早逝,沒有兄弟姐妹,也就不存在家仇,其次,這么多年你都是呆在宮中,除了對食的公公,你不會有情人,也就不存在情殺,那么便剩下一種最大的可能,恩人欲害。你是服侍后宮妃子的姑姑,恩人的最大可能莫過于某個妃子,而你侍候的妃子不出三人……”我瞧著碧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似乎下一秒就要暈厥過去,繼而又道,“成妃、祥嬪、容貴人,這三人,成妃已死,祥嬪被打入冷宮,榮貴人得勢,如果細細查下去,其中的淵源又怎么不會水落石出呢?”我猶自步步逼近,卻不曾注意到亦陌的神色微變。
“原來你是我額娘的宮女……”亦陌喃喃道,眉宇間隱隱傷痛。
我才猛然響起成妃正是亦陌的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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