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又是滿園安靜。只因,這是府內最不受人重視的地方。奴仆們永遠不會想到到這紫苑來整理整理,因為,這是被眾人忘卻的角落,一如皇宮的永巷。人人都怕一旦靠近沾了穢氣,從此烏云罩頂,難有出頭之日。更有甚者,居然傳出這紫苑里有不干凈的東西,要不然這相爺夫人又怎會身染重病,群醫無策?
一切的傳聞,聽在她的耳里只覺可笑。
想當然爾,這又是她那如姨費心散布的。群醫并非真的無策,只因收受了好處,拿人錢財,聽人行事。
縱然,這紫苑真有什么不干凈的,又有何懼?人心的丑陋,并不比鬼魅來得親切。人能出賣親女為換一家安定,鬼未必會為一己溫飽拋棄親友。
世有無情人,卻有深情妖。人,到底能比妖魔鬼怪高尚到哪兒去?妖尚且有愛,人卻無情。枕畔之人可以隨意相棄,不聞不問,任其生死。親生之女可以當作祭品,換一己私利。
人,到底有哪點強過鬼妖?
難怪師父要獨居明月山,不欲與塵世多加牽扯。實在是人心隔肚皮,無法一窺盡得。
“蝶兒。”瀟音低頭喚著出了神的女兒。
允蝶一愣,忙的調好情緒,以最美的笑容迎上母親溫暖的呼喚。爹不可進但娘親。這么久了,打從自己懂事起,娘就是自己身邊最為親近的人。
“娘。”抬起頭,以絕美的微笑回答。
“怎么了,是我的病情有變了嗎?”瀟音試探的問著,想要從她波瀾不驚的臉上瞧出端倪來。
允蝶只是一笑:“娘別胡思亂想的。這段時日下來,娘的身子好多了。依蝶兒看,過不了多久娘便能如以往那般自在了,也不用整天窩在這不透風的屋里。”多走動,對身體總歸有好處。
瀟音無奈的回以一笑。
她又何嘗看不出女兒在回避著某些事?只是,蝶兒不想說她便能不問了嗎?
儀兒她無力關心,可蝶兒不一樣啊。她是她的所有,讓她如何不去關心?如何去忽略?
舔舔唇,看著女兒纖細的背影,她試探的再度開口。
“蝶兒,我聽夏竹說了,今早你爹特意喚你去前廳用膳?”
允蝶沉靜的笑驀地僵了一僵,一雙鳳眼略帶責怪的掃過一旁的小丫鬟,見著后者略略瑟縮了下脖子,便笑著回身,在床前從容坐下。
“是。”
“有什么事嗎?”不知為何,她隱隱有種不安。
“只是敘敘父女之情,并無其他,娘無須在意。”允蝶笑著安撫。這事,若讓娘知道了,只怕又添一層心病。
見著她坦蕩無偽的小臉,瀟音一顆心放下了,不由得記起另一件事。
“明兒個就是三月初七,蝶兒,跟娘一道去天寧寺進香可好?”三月初七,那是她滿門遇難之日,是她一生最為悲痛的日子。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去天寧寺頌經,以求為枉死的親人們超度。
菱唇微勾,她只是淡淡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