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星斗,在月色的映照下更顯眩目。在這蒼穹之中,交相輝映,閃爍不已。
只是,在這眾多的星斗之中,卻有一顆搖搖欲墜,危險的掛著高空,無法綻放出應有的奪目光芒,好似被濃厚的烏云籠罩住了,與周遭其他的星斗一相比較黯然失色。
月剎無奈的低下頭,久久一聲嘆息。
“難道,真的是不能改變?”
十三年前,她將蝶兒從相府帶出,為的不就是改了她的命數,讓她安穩的度過命中的劫難嗎?可為什么,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縱然她窮究心機也無法逆天改命?
難道,這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非人為所能改變的?
房內,一時間凝了濃重的無奈。
“師父。”允蝶走進房來,恭敬的喚道。
一見來人,月剎連忙收起了感慨,只是看著她,無比挫敗的看著她,看得允蝶的心里都發了毛。
“師父,怎么了?”小心翼翼的,她輕輕的開口。
上山多年,她何時見過師父這么煩惱的樣子?
看著長大成人了的徒兒,月剎又是一嘆:“真快。當初,師父帶你上山的時候,你還只是個四歲的小丫頭。這一晃眼,就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師父是老咯。”
允蝶撒嬌的依向月剎溫暖的手掌,細細的磨蹭著:“師父一點也不老,還是和當初一樣的明艷動人呢。”她笑著抬頭。
被她的純真逗笑了,月剎笑著點了點她悄挺的鼻子:“你啊,就會拿師父開玩笑。”
“蝶兒說的是真的啊。”不依的噘起小嘴,她抗議著。
月剎再一次開懷的笑了。打從十幾年前帶了她上山,她就不再郁郁寡歡的度日。小蝶兒總是會想盡了辦法的逗自己開心。也難怪,當初要帶她走的時候,瀟音郡主會是那樣的割舍不下。這換了她,又如何能舍得下這樣窩心的人兒?
只是,縱然舍不下,也得舍。
允蝶有她自己的命,那是她阻攔不了的啊。
看著允蝶那絕世的美顏,她又恍神了。不解世事的臉上有著純真,與絕美的容貌一相映照,成了這世間最美的風景。朦朧之中,她似乎又見著了當初的自己。
想當初,自己不也是這么美過來的么?
可是,美麗究竟讓她得到了什么?是一生獨伴青燈的凄涼,還有長夜漫漫夜難安枕的寂寞。沒有幸福,只有寂寞……
紅顏,命多舛。
似乎,這已經成了亙古以來顛撲不破的真理了。
女人,太美不見得會是件好事。或許,她是能得到別人難以擁有的,然而,卻永遠不知道人的真心。
再美的容顏,終也禁不起時間的磨蝕,總有一天,美貌不再。枕畔的良人,是否能如當初所說的一樣,矢志不渝?
曾經,她是武林第一美人,曾經,她也有過生死相許的人,曾經,她也有過平靜而幸福的生活。可這一切,都在他帶著另一名女子出現在眼前時化為了烏有。
十八年了。
一瞬間,才十八歲的她被迫著長大,不復昔日的純真,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世事險惡,什么叫做人心隔肚皮,又是什么叫做畫虎畫皮難畫骨。曾經山盟海誓的人,可以如此輕易的就放下感情,這世上,還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
女人,尤其是美貌的女人,似乎老是吃著這樣的虧。
如今,蝶兒呢?她的遭遇會如何?
若論樣貌,她一點也不輸給自己當年,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樣的她更容易吸引男人的視線,卻也更容易承受傷害。
哀嘆一聲,她抬起頭來,看向她的眼里凝了憂傷。
“師父,您怎么了?要不,蝶兒撫琴一曲,也好讓師父解解悶。”她貼心的道。
“也好。”月剎點頭允諾。
允蝶笑著搬來了琴,調好了琴弦,輕啟朱唇,詞兒,一字一句的從那微啟的檀口中蹦出。
章臺柳,章臺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縱使長條似舊垂,也應攀折他人手。
歌聲清脆悅耳,饒梁不絕,卻驚得月剎瞬間瞪大了水眸。
“蝶兒,你!”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一向愛護的小徒兒。
允蝶羞澀的垂下了頭,不發一語。
少女情懷總是詩。雖然朝夕相處的只有師兄和師父,可一旦時機到了,屬于她的感覺仍會準時報到。
月剎慢慢的恢復了臉色,看向她的眼里卻有了沉重:“蝶兒,這是你的心情嗎?”
允蝶羞澀的輕點臻首,仍是羞澀的躲避著師父的眼光。
“那人是誰?”再問,她的眼里已經有了掙扎。
這一次,允蝶倒是抬起了眼,只是,澄澈的水眸中卻一樣有著不確定:“蝶兒不知。蝶兒只知道最近這段時日,他頻頻的出現在我的夢中。蝶兒知道這有些荒唐,可是蝶兒不能欺瞞師父。”她如是說。
月剎的眼失了光彩。
久久,才吐出了一口氣:“冤孽啊。”
即便是躲到這人跡罕至的深山,她也避不開宿命的糾纏嗎?或許,是該放她下山,讓她自己去領略人心險惡,方能從中徹底的解脫?
人力終究有限,她無力與天相抗衡。一切,還是順其自然吧。
嘆息著,她低下了頭:“蝶兒,你知道師父為什么把你叫來嗎?”
允蝶疑惑的搖頭。
“我接到了你梅姨的來信,說是你娘親近來身子不怎么好,想讓你回去侍奉。你跟我上山也有十多年了,一直未能承歡你娘膝下。我想了想,也該是時候放你下山讓你略盡孝道。”
允蝶錯愕的瞪大了眼:“師父是要蝶兒下山?”
“不錯。”
“可是,蝶兒從未出過明月山……”她遲疑了。
老實說,她也很想出去玩玩,可是畢竟從未見過外面。陌生的世界讓她卻了腳步。
月剎豈會不清楚她的想法?和藹的將她的身子拉起,她看著她,若有似無的嘆息:“蝶兒,別害怕。記住師父的話,不要跟任何人接觸,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更加不要相信男人。你只要記住師父的話,就能安全回到相府的。”
不要相信男人?
雖然覺得師父這話有些怪,可她還是柔順的點頭了。
怪,就讓她怪在心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