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麗堂皇的大廳上,一名衣著華麗的婦人悠閑的坐在上位,接過丫鬟遞來的茶水,正悠哉悠哉的品著茶,模樣姿態好不愜意。
“砰!”一聲沉重的聲響將她的怡然自得瞬間驚到了九霄云外去。慌忙放下手中的茶碗遞給一旁的丫鬟拿著,她連忙走到一臉氣憤之色的紅衣美人面前。
“呦,這又是怎么了?又是誰欺負我們玉大小姐了?”笑著,她柔聲詢問,慈祥的樣子往往讓人忽略了她如蛇蝎的真性情,唇角不禁現出得色。
可想而知,這丫頭必然又在外頭惹禍了。依著她的性子,她不去招惹是非,是非也會主動找上門來,實在是因為她的個性飛揚跋扈,讓人難以忍受。
不過,這也不枉她費盡苦心,百般費神的將她教成現在這般愛慕虛榮,飛揚跋扈,人見人厭。如今,她是成功了,這丫頭的確如自己所期望的這般長成了鬼見愁。
怪誰?
要怪只怪她有個不知好歹,妄想與自己爭寵的娘!雖然事隔多年,可那口氣她怎能咽得下去?不討點利息怎行!
聽見來人溫柔的問話,如儀不疑有他的一頭栽進她的懷中,淚眼連連,似有無限委屈。梨花帶雨的樣子好不惹人垂憐。
“如姨,你要幫我做主啊!”
“好。不過,你總要先告訴如姨是誰欺負了你啊。如姨馬上派人去把他抓來,讓你打著出氣可好?”就是要養得她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為是才好。
一道冷芒在她眼中閃過,惡毒心念頓生。
“如姨,那人叫玉允蝶。”
只要她落入她的手中,她管保折磨得她死去活來!
女人是小心眼的,尤其是一直以自己容貌為榮的女人,當看見一個比之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美人時,無不想方設法的想要將之除卻。只因,她不容許這世間有人能夠搶走她的風頭!
玉允蝶?
婉如沉默了。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小小的人影。
難道是她?
日暮蒼山遠,江河百丈深。
若能,她多想拋下這一切,重新回到那無拘無束的明月山,不再面對塵世的種種煩惱。可是,她不能。理由很簡單,她為人女。
為人女者,侍奉親人。娘親病弱的身體是她唯一的掛礙。
距自己回府,也匆匆的過了十數日,府內的暗潮洶涌,她盡收眼底。只是,她不欲去插手,也從不想去插手。鬧,由得他們鬧,只是,別鬧到她身上,還有她身邊的人。
歸家多日,十三年來發生的林林總總她也有了個大致的了解。娘親以愧疚面對自己,可她卻不想置喙。
當年的事,過了便當放開,何必耿耿于懷,庸人自擾?更何況,這茫茫紅塵之中,又有哪些是絕對對的抑或是絕對的錯?
當初,她還一直不曉得師父為何會教曉她這些東西,可如今親眼目睹了娘的境地,她似乎有些懂了。
娘的身體很不好,一直咳嗽。兩天前,她不顧眾人勸阻,毅然闖到了書房,找她那所謂的爹換房。另她驚訝的,是她那寡情的爹居然同意了。雖然感覺奇怪,但她不想去深究為什么。只要娘的處境能夠改善就好。
自己的回來掀起了怎樣的軒然大波她不想去理會,也不想去弄清那同父同母的妹妹為何總用著一種仇視的眼光看著自己。這一切,都不是她在意的。唯一該去憂心的,只怕便只有娘那日漸消瘦的身體。
娘的病并非無藥可治,只是所用的藥材會較為珍貴。只是,把持著整個相府財政的人是如姨,怎可能會為了娘的病去花錢。思前想后,似乎也只有上山采藥一途了。
崎嶇的山路,對于嬌弱的千金小姐們而言是個難題。只是,她不是閨閣中長大的閨秀,更不是溫室中細心呵護的花朵。在山上時,師父為了鍛煉她的輕功,常常讓她上山下山的一天跑上十幾趟。因而,這點崎嶇的山路在她看來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是,后頭跟著的夏竹卻是禁不住了。
“小姐……我們……我們還是歇歇吧……”喘著大氣,她可憐兮兮的哀求。
白色斗笠下的朱顏微微一笑。
“好吧。”輕描淡寫的兩個字,卻換來的小丫鬟燦爛的笑臉,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若說,在那寂寥的相府之中還有什么值得開心的話,大概也只有夏竹對自己的好,梅姨、福伯對自己的關心了,還有娘對自己那無私的愛。
一別十三年,娘的懷抱依然溫暖如昔。
思緒,這一瞬間竟飄得好遠,直到樹下一片樹葉落下,她才恍然醒覺,笑著起身。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娘的身子才是最為重要的。拍了拍身上的白衫,正欲將癱軟在地的夏竹喚起,卻耳尖的聽到遠方傳來了打斗的聲音,娥眉不僅微蹙。
難道,有人正被仇人追殺?
陽光下,一名身著白衣的男子不斷揮舞著一柄長劍,奮勇如天神。身上的白袍,早在不知不覺之間被鮮血染紅,可他卻絲毫未曾顧及,一把長劍舞得密不透風,將意圖取他性命之人一個個的斃于劍下。一身的氣勢和精湛的劍法倒也使得敵人一時之間無計可施。只是,劍法固然毫無破綻,腳下卻不由得有些虛浮,顯然是中了毒。
為首的黑衣人氣得咬牙切齒。
“他明明已經中了毒了怎么還能夠撐這么久?”讓他無法順利取得他的首級回去領賞,反倒損折了不少弟兄!
“老大,這么下去可不行啊,我們還是換換方式吧?”一名獐頭鼠目的嘍羅聞言湊上前去。
“那你說怎么辦?”
“老大,不如改招降吧。趁他不備之時再取其性命。”他狡詐的獻著計。
黑衣人沉思了片刻,忽地朗聲高叫:“風王爺,我看您還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負隅頑抗可沒什么好處,我們只要你跟著我們上賢王府走一趟,親自跟賢王爺解釋清楚某些事,絕不害你性命。”他保證道。
白衣人劍勢不停,嘴角浮出一絲冷笑。
當他是傻子嗎?這一入賢王府,想要脫身談何容易?
“要我入賢王府,和你們一樣做賢王的走狗禍國殃民,危害百姓嗎?”
不屑的語調引得黑衣人臉一陣清一陣紅,惱羞成怒。
“既然王爺不識抬舉,就別怪小的們不客氣了!”
馭飛冷笑著,沉著應戰。
只是,人力終是有窮時,更何況,他之前便中了毒?
揮舞著長劍的手越來越沒了力道,腳步也越來越是踉蹌,看樣子再也堅持不了多久。如此的狼狽,黑衣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千兩黃金已成囊中之物,只等他體力不繼,拜下陣來。
馭飛暗暗急在心中。眼前的黑霧愈來愈濃,一陣一陣的向他侵襲過來,渾身的氣力也一點點的流失。難道,歷經百戰的他當真要命喪這群嘍羅手中?
眼前的黑霧越來越濃,舞劍的手越來越是無力。終于,饒是強勇如他,也終是敵不過毒藥與車輪戰的輪番侵害。一個踉蹌,跟隨他許久的長青劍掉在了地上,卻再也沒有力氣拾回。
千百把刀,齊齊的向他飛來。捂著流血的胸口,他不由得苦笑。看來,他當真要命喪此地了。
一丈白綾凌空而至。鋪天蓋地的朝眾人飛來,一瞬間遮住了天光,驚得正欲取人性命的大小嘍羅一陣慌亂。
白綾飄過,黑暗眨眼消逝,光明,再度回到了眾人的眼中。只是,原本癱軟在地的人卻已消失不見!
蒙朧之中,他只覺一陣香風飄過,睜眼時,卻見到一位一身素衣的姑娘。飄然仙姿令他懷疑自己身處天堂。
死了吧?若然沒死,又怎會出現了這樣的幻覺?
“夏竹,去把簍里的斷腸草拿來。”允蝶稍稍審視了下傷口,毅然決然的朝著小丫鬟下令。
他中了毒,況已攻心,只有以斷腸草的毒性以毒攻毒,方能保住性命。
一聽主子吩咐,夏竹連忙拿來她要用的東西,兩人一陣忙碌,總算是將事情告一段落了。抹了抹額前的汗,夏竹滿臉不解。
“小姐,這人與我們素昧平生,你為何要費這么大的氣力去救他?”
允蝶一怔。
為什么?
她也不知道。只知道,當看見他勇猛如天神的樣子時,向來平靜無波的心居然漏跳了一拍。那一瞬間,她居然不愿他死去。
這是什么感覺?來得這樣詭異,是她從未經歷過的……
地上的人兒呼吸漸漸平順了起來,看樣子已無大礙,這讓她放了心。只是,夏竹的疑問卻仍是理不出個答案。
“小姐?”夏竹遲疑的喚回主子快要出竅的魂魄。
允蝶顫了顫,閃現疑惑的眼睛眨眼間恢復為自然。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免得娘擔心。”簡潔的答案冠冕堂皇,可內心卻不由得對這樣的答案起了疑心。
心中,隱隱約約的響起了某樣聲音,像是心弦被撥動。但,也只是一瞬間,快得讓人分不清真假,只能繼續迷惘中。
將他輕輕的扶到一邊的的大石上,再替他生上一堆火,她站起身來,看著他,一瞬不瞬。
夏竹早已將東西打點好。
“小姐,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看一眼天色,時辰已晚。
允蝶點了點頭。
這山洞比較隱蔽尚算安全,那些人一時半會找不到。更何況,再過三個時辰,他便能清醒過來,自能自行返家,用不著她多加憂慮。
只是,晚風總是清涼的。他受傷的身子不知受不受得了?
思索片刻,咬了咬牙,她從袖底抽出白綾,輕輕的覆在他的身上。
白綾是以天蠶絲所作,輕如鴻毛卻又是暖如棉絮,最是適合受了傷的人。
蒙朧之中,他微微睜開了眼,對上的,是一雙如水的美眸,滿載擔憂,令人難忘。
第一次,他的嘴角涌現了暖陽的笑意。
該是因為她吧?
一陣倦意襲來,他再度閉上了眼睛。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細詢她的名姓。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再度醒來之時,佳人早已芳蹤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