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所聚集的這一屋子朝中重臣,應該算的上是昶國支柱棟梁吧。
除了禮部尚書董皓皖因身染瘟疫,正從南方趕往京城之外,其他五位尚書大人:戶部許劍,兵部靳慶,刑部李年,工部王忠義以及吏部童傖桀現在就站在坐在雕花椅子上的雷莎莎對面。
尚書令陳國棟,中書令劉文及宰相大人徐前進隨后趕到。
行過君臣之禮后,雷莎莎的目光在各位大人身上輕輕掃過。正值壯年的許劍文雅,年老的李年雙眼矍鑠,充滿智慧,王忠義抿唇鎖眉,憂國憂民盡寫臉上,童傖桀氣宇軒昂俊朗非凡,這幾人無一不是微微弓腰,顯出對女王的尊敬,在雷莎莎的目光經過他們臉上之時,更是將頭微微一低。只有靳慶,始終昂頭挺胸,一雙狂妄不羈的眼睛只用眼角一點余光斜睨著雷莎莎。雷莎莎不做計較,況且現在也不是計較的時候。
最后將目光鎖定李年蒼老的臉上,微微一笑:“李大人的風濕可有好一些?”
李年心中一驚,難道女王還要追究上次早朝有意刁難一事?目光閃爍,含混的回答:“臣多謝女王關心,多謝……”額頭上已涔出細密冷汗。現在的女王,比之大病之前,更難以讓人捉摸。
見李年窘迫緊張,雷莎莎暗嘆一口氣,她真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催@般怕她?
眼波微轉,又看到靳慶線條剛毅的側面冷冷的對著她。
唉,更嘆,靳慶,為什么總是與她作對?她原本就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她停止不了想念慈祥可親的奶奶,想念時時保護她的歐陽……她總會想到回去的辦法的。她只是暫時替若寒當這個女王……
收回思緒萬千,對各位大人說道:“眾愛卿請坐。”隨后示意身邊侍候的太監(jiān)為各位大人搬來椅子。
靳慶瀟灑的掀一掀衣襟的下擺,坐下。
其他幾位卻有些受寵若驚,女王居然讓他們坐呢……
雷莎莎淺淺一笑:“眾愛卿快請坐,今日還有要事與各位愛卿商量。”不想浪費更多時間。
童傖桀看著她柔美的臉上,有淡淡的淺笑,一如潔白馨香的茉莉花朵,親近自然,又讓人心情愉悅。他想起她“大病初愈”的那一天,膽怯的全身發(fā)抖的樣子,他記得她倔強不服的迎上靳慶囂張跋扈的目光時,如玉小臉的堅決。這個女王,早已經不是那個專制霸道的殷若寒!他當然還記得“女王”,曾經答應過他,以后會慢慢告訴他,她是誰。
她是誰?她究竟是誰?她是如何不聲不響取代了若寒女王的位置,甚至沒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她是誰,這個問題,以后自然會慢慢解開,眼下,童傖桀只覺得原先讓他覺得不屑的膽小女孩,已經開始慢慢脫變,或者說,她正開始顯露她與眾不同的膽識和智慧。
他十分愿意相信這個“女王”,就像她信任他一樣。
對雷莎莎微笑,緊接著靳慶在太監(jiān)為他準備的座椅上坐下。
其他幾位才在童傖桀的帶動下,極不自然的坐下,那小心翼翼的動作,活像椅子上擺了扎屁股的刺一樣。
雷莎莎這才算正式開始今天的“會議”。
“朕今天請各位愛卿來,是想就南方水患以及在士兵中傳染開來的瘟疫一事,和各位愛卿做一個商討。”
除了靳慶,余下幾人忽聽到南方瘟疫,均是面色一凝,相互疑惑的看了看,像是第一次聽說一般。
雷莎莎心下狐疑,看了看靳慶紋絲不動的表情,暗想,原來他們都還不知道呢。也難怪,這落后的通訊……
不指望讓靳慶詳述,雷莎莎接著說道:“這也算是朕的失誤吧。去之前,朕應該考慮到的。朕決定派一支醫(yī)術高明的大夫前往災區(qū)……”
總結之前疏忽的經驗,雷莎莎經過深思熟慮之后,將計劃娓娓道來。包括,派醫(yī)術精良的大夫入駐災區(qū);包括,為災區(qū)送去賑災糧食;包括讓人在災民中宣傳如何預防瘟疫和發(fā)現瘟疫后如何自救。她甚至詳細的談到如何為水源消毒和用明礬凈水。
幾位大人認真的聽著,就連之前不屑一顧的靳慶,雖表面上還是一副漠不關心的姿態(tài),實際上卻拉長了耳朵,沒放過雷莎莎所說每一個句話。心中暗想,原來她除了嘴巴硬一點之外,也是懂一些東西的。
講完之后,雷莎莎向幾位征求意見。
“朕處理災區(qū)事物經驗不多,難免會有漏洞和不可行之處,還需要大家?guī)兔ρa充,也歡迎提出不同意見。”
李年不知是否想努力扳回之前給女王的“不好印象”,在雷莎莎陳訴完畢之后,便第一時間附和道:“女王英明!”
雷莎莎要的不是無用的奉承,輕輕搖頭,看來從前若寒女王的執(zhí)政,確實有些專制,加之他們對若寒的敬畏,更養(yǎng)成了群臣不敢有“異議”的習慣。這或許正是若寒女王想要的“聽話”的忠臣,而在雷莎莎看來,這卻是天大的缺點。
正色說道:“朕要聽的是各位愛卿的不同意見!”
可憐的李年,不知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女王,局促不安的垂下了頭。
雷莎莎也覺得,話好像說的有些重了,于是溫和說道:“這樣,這個會議才有意義啊!”目光落在童傖桀的臉上,鼓勵的看著他。
童傖桀點點頭,說道:“在治理水患之前,臣確實沒有想到會引發(fā)瘟疫。女王提出的計劃已算十分周詳,只是臣心中疑問,那瘟疫到底是何種瘟疫?又該如何對癥下藥?”
雷莎莎贊許的朝他微笑:“董皓皖大人在為災區(qū)工作的時候,染上了瘟疫,三天之后便會回到京城。朕想,到時候安排大夫為董大人做一次會診,便能獲知災區(qū)到底感染了何種瘟疫。”
童傖桀聽著,面色卻越來越不好看。
那雙原本精神的眼睛漸漸呆滯了,茫然了,空洞了。
“董大人……她感染了瘟疫?”童傖桀的聲音有一些顫抖。
靳慶卻扭頭,直直看著童傖桀,顯得那般鄙夷……
雷莎莎不知何故,說道:“董大人,為國為民,不幸感染瘟疫,朕會親自慰問。”
童傖桀仍舊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還是李年說道:“陛下,董皓皖大人是童大人的夫人。”
原來如此。雷莎莎忽然理解了童傖桀。他的夫人命在旦夕,他該是怎樣的憂心啊?安慰道:“童大人不用擔心,董大人的病……”
童傖桀忽然抬起雙眼,堅定的看著雷莎莎,毅然說道:“不!女王,臣不是這個意思。臣在想,董大人身患瘟疫,如今回到京城,會不會將瘟疫傳染給京城百姓?而董大人途徑的地方,也有被瘟疫感染的危險。臣請求女王,讓董大人不回京城!”手緊緊握成了拳,天知道,做這個決定他掙扎的有多痛苦。
雷莎莎震驚且驚訝的看著童傖桀。
她沒想到,這個男人在這種關頭,還能做出如此理智的決定。他才是真正為了百姓著想,甚至可以將夫人的性命暫時放到一邊。就連她,也沒有想到,身染瘟疫的人,是要隔離的呢,只一心想著南方災區(qū)沒有京城的醫(yī)治條件好。
靳慶忽然唰的一下站了起來,鐵青的臉,此刻更是散發(fā)出陣陣寒氣。
“臣不同意!臣絕對不能讓董大人客死他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