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中轟炸著這個信息,遲遲不能消化,不,不,一定是我看錯了,我眼花了,對,我喝醉了,喝醉了……
我輕輕用顫抖的手背擦拭著他嘴角的淚水,一邊輕斥道:“真是的,喝得到處……都是,真像個小孩子……”我心口有著綿綿軟軟的疼痛,原來即使堅強如大少爺也會流淚,是我從不曾想到的。
自他挑起這個家族的重擔時,他便一刻沒有停歇過,他的擔子有多重,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理解,亦沒有人分擔,在人前,他還要表現出一副冷酷強硬的嘴臉,讓那些不懷好心的人忌憚,讓他的家人覺得他就是安全的港灣,他會保護著他們,給他們安寧、平靜的美滿生活;可是他也只是個凡人,他也有軟弱的時候,他也有哭的權力……
我輕輕哼著:“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嘗嘗闊別已久眼淚的滋味……”仿佛搖籃曲一般。
尚于禎突然就這樣抱著我“嗚嗚……”的哭著,像孩子一般肆無忌憚地哭著。
我不問他為什么而哭,不為他解決任何煩惱之事,因為我相信不管遭遇怎樣棘手的事,他都能找到最好的處理方式,我只要這樣陪著他便夠了,淺淺的一點安慰,一點溫暖便夠了,這樣便夠了,真的夠了,我不需要了解他更多,那樣對我來說算不得好事……
時間仿佛靜止了,又仿佛在飛逝,空氣中沉淀著溫暖潮濕的氣息,驅逐著漸漸變寒的空氣,維持著一種溫度,一種讓我們都感覺不到寒冷的溫度,恰到好處,又不顯得曖昧……我就這樣抱著大少爺,他就這樣窩在我懷中,一切是那么自然,又是那么單純,毫無雜念,毫無欲望,只是適時的溫暖,只是簡單的擁抱,并無其他。
尚于禎終于停止哭泣,可是他并沒有放開我,依然抱著我,只是抱得更緊了;我亦沒有推開他,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我們就這樣保持著相擁的姿態,良久,誰也沒有言語,仿佛任何言語都顯得多余,此刻的氣氛美好的令人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就這一次吧,讓我跟著心走吧,我的心告訴我,此刻氛圍是多么美好,我不想破壞,我想珍惜,因為我知道沒有下一次了,沒有下一次了,我再也不許自己醉了,尤其在大少爺面前……
我的下巴微微頂著他的頭頂,看著遙遠的夜空,感覺視線特別的清晰,眼睛第一次這般明亮,腦筋也似乎特別的清醒,又似乎特別的恍惚,感覺這一切是那么的虛幻……
奇怪,這么長時間,尚于禎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至少也應該稍稍動一下身子,難道……睡著了?
我不禁低頭看去,可是他的長發遮住了眼睛,我輕輕將他的發絲撥開,他的頭發真柔軟,一點都不似他的脾氣,聽說頭發越軟的的人越聽話,越溫柔……是嗎?我暗暗發笑,真難想像尚于禎服服帖帖的樣子,一想到我就忍不住要笑,真是叫人期待——
突然一只大手按住我的手,我一驚,猛的回過神來,只見大少爺正抬眼看著我,漆黑的深眸炯炯有神,一瞬不瞬,在黑夜中閃著異樣的光芒,那一刻,我突然聯想到狼的目光,在漆黑的夜,如藍色幽靈一般,鎖定獵物,慢慢逼近,帶著夜的凌厲、狡猾,和一顆勢在必得的決心……
這一刻,我絲毫感覺不到他的醉意,難道他已經醒酒了?不可能,不應該這么快的呀,難道古代人的生理構造跟我們現代人不一樣?
只是那么一瞬間,大少爺突然又露出孩童般傻傻的笑,“吁——”我微微松了口氣,原來古人與現代人的生理構造是一樣的,看來,他還沒醒酒,只是,剛剛我真的以為他是清醒的,那樣清晰、那樣睿智的眼神,不是一個醉漢所擁有的……
我想抽離那只被他抓住的手,卻未能如愿,我越是想要抽離,他便抓得越緊,我已見識過了他的倔強勁兒,也就不想浪費力氣跟他爭,便隨了他,他見我妥協了,便滿意的笑了。
許久,他突然松開了我,不再緊抱著我,只是那只手依然抓著我的手不放,就這樣,一個蹲著,一個坐著,一個仰視,一個俯視,靜靜的凝視……
不知什么時候,尚于禎輕輕執起我的手,我不知道他要干嘛,只能茫然的看著他,看著他用另一只手慢慢與我十指相扣,當他略帶粗糙的手指慢慢插入我的指縫,盈滿我的指縫時,我的心窒息了——
仿佛有只無形的手在擠壓著我的心,在揪著我的心,我無法用語言形容我此刻的震驚,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許他一覺醒來便什么都不記得了,或許他并不知道這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意味著什么——
那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啊……總之,我已經顧不得去想他這樣的舉動是有心還是無意,因為我的心已顫抖得無力思考,我猛地抽出我的手,驚懼地站起身,連連后退兩步——
突然,一陣暈眩襲來,許是酒勁上來了,我頓時感覺眼前漆黑一片,天地仿佛都在旋轉,我驚覺不妙,忙慌亂得想要抓住石桌的邊緣,沒想到卻摸空了,我的身子向后失重,腰部狠狠的撞擊在欄桿上,一個踉蹌,向后跌去——我在天旋地轉間絕望的想,這次當真死定了,只是希望在我再一次死去時,能夠回去看一下,哪怕只是那么一點點、微乎其微的機率,我還是希望能碰碰運氣,或許,老天爺眷顧……
我感覺我向后滑動的雙臂脆弱得如斷翼的蝴蝶,只能絕望的墜落……
只是,我為什么沒有疼痛?
還是……我依然在空中飛翔?
我鼓起勇氣睜開眼,發現我的確在飛翔,只是并非我一個人在飛,而是兩個人,耳邊急劇擦過去的風刮疼了我的雙頰,割疼了我的雙眸,我不禁微微瞇起眼來,這難道就是武俠小說中的輕功,沒想到果然有這樣的武功,我還以為是人們發揮他們充分的想像,杜撰出來的呢。
我不禁好奇起來,忍不住朝下一看,媽媽呀,這么高?從這兒摔下去,我還要活嗎?怕是尸體都不會完整,鐵定是一灘爛泥了,鼻子、眼睛都分不清了……
“啊——”我驚懼的一邊大叫,一邊抱緊尚于禎,他的懷抱真溫暖,真結實,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還好有他陪著我,現在他就是我全部的依靠,沒有他,我怕是早就暈倒了事了,我的心提得高高的,一口氣岔在胸口,怎么也下不去,好像坐云霄拋車的感覺……
尚于禎回過頭來看我,微微笑道:“我還以為你什么都不怕呢。”
這時還有空說風涼話!我恨恨地瞪他一眼,氣道:“你還是看路吧你,別撞到樹上了!”我一開口說話便連吃了幾口冷風,著實狠狠地嗆了一下。
“哈哈……”尚于禎突然迸發出笑聲,嚇了我一跳。
“干嘛笑?”我不滿道。我被嗆到就這么好笑?
“因為你。”
“我怎么了?”我再也不敢大聲說話了,怕又被嗆到,只得小聲表達我的不滿,我知道他耳力好得很,不管我說話多低聲,他還是能聽到,有時甚至還會讀心術……
“你好笑。”他很欠扁地道,絲毫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樣子。
“你——”我氣得快發指了,卻真的拿他沒辦法,畢竟他是我的主子,打不得,罵不得……冷靜……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