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顥樓”雖然規模大,卻并不豪華,一打眼看去也只是個很普通的客棧,比較古樸,比較沉重而已,可是細看之下,你才能看出它的獨具特色,迥然的風格恐怕是整個京城,乃至全國都找不到第二家的。
它整個門面,樓層,包括一桌一椅都充滿了濃郁的西域風格,在入門斜側碩大的墻壁上有著精密的刻畫浮雕。如果你仔細的看就能看出左邊這幅是長安城的縮化版,里面的人物生動,活靈活現,連市場上的一只茄子都是精致的刀功,絲毫不怠慢,整個畫面就是一副國泰民安,人民安居樂業的繁榮景觀,這幅刻畫很長,很壯觀。
從“紅顥樓”的一邊包抄過去,占去了近一半圍墻的空間,想來這個刻畫之人對長安城內是異常的熟悉,而且還是經過非常細致的觀察,對一草一木都知之甚熟。
而右邊墻壁上刻畫的則是西域風光,這整片異域別樣的風情精美絕倫,讓你忍不住一直看下去,一直看下去,對于從未去過西域的人來說,看完這面浮雕就仿佛去西域旅行了一次,這里包括了西域最繁華的景致和最貧瘠的土地,有著歌舞升平的壯觀場面,有著集市擁擠繁容的大場面,亦有著母子團聚的小場面……
盡管浮雕有一定的限量,不能很全面的表現西域的整個國情,但已經講述了大半個西域的故事了,如果不是久居西域多年,又常年在西域各地周游的人是無法如此深刻的描繪出西域的這樣微小的一點一滴的……
看這些刀法,絕對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是怎樣的一個人能有這樣的神來之手?又是怎樣的一個人用如此睿智的眼光俯瞰如此雄偉的山河國土,并能這般細致地將她的美好描繪的如此淋漓盡致?
看到左邊的刻畫時我堅信此刻畫人一定是大清子民,而且是一個絕對愛國的大清子民,但是看完右邊的刻畫之后,我再也不敢如此肯定,我只能說這個人可能是大清子民,卻長久居住在西域,可能嗎?
一個長期居住西域的人會對每一寸國土這般熟悉?
我微微搖頭,暗暗感嘆:是怎樣的一個人刻出這近乎奇跡的刻畫的?又是懷著怎樣的決心完成這樣巨大的工程的?
我現在對這個刻畫之人越來越好奇了,好想看一下他或是她的廬山真面目……
“哦,真是太神奇了……”我千言萬語匯聚胸口,最后只能呆呆地發出這聲感慨,我在那一瞬間竟發現我是如此詞窮,似乎找不到任何言語來形容我心中的那份震驚……
“神奇?喜歡嗎?”一直陪在我身邊看完整個浮雕的三少爺突然開口。
“嗯,喜歡,很喜歡……”我回頭看向尚于歡,他看著我的眼神帶著淡淡的笑意,還有一抹我無法辨別的情緒,是我從未見過的情緒,似乎帶著滿足,深深的滿足和自豪……
“不餓了?”他突然問道。
“啊?”我恍然回過神來,才感覺到早已饑腸轆轆,肚中空空地喊著“餓——”,我摸摸肚子,不好意思地沖他笑笑。
“紅顥樓”內雖然客人很多,但服務生都不緊不慢,謹然有序,所以并不顯得混亂,而且里面有達官貴人,有貧民百姓,服務生對所有人都是同等態度,不卑不亢,對窮人不冷眼,對富人不諂媚。
我不禁暗暗佩服“紅顥樓”的主人,他的經營理念可謂創新,但在這個貧富階級嚴重對立的時代,要很好、很妥善的做到人人平等,不是只有勇氣跟信念就可以的,這背后的實力也不可小覷……
“這邊我沒吃過,你來點吧?!蔽已恃士谒?,迫不及待地看著尚于歡,“聽說……這邊的糕點很棒的……”我悄悄提示,其實哪里需要我的提示,我估計這邊他可能都吃遍了。
“是啊,糕點很好吃,但是還有更好吃的?!鄙杏跉g神秘的笑笑,并不直接告訴我,而是對一邊的服務生一陣耳語。
只見那位服務生微微愣住,似乎頗為難的樣子,我只隱約聽到三少爺說什么:“你告訴玉娘……就說……她就知道了……”
什么,什么,什么?我尖起耳朵,還是什么都沒聽到,玉娘是誰?
這是我惟一的疑惑,但我還是壓制住好奇,沒有問出口。只見那個服務生稍稍遲疑,還是點頭退下。
我一個人坐不住,便東張西望地觀看起這個酒樓的裝飾,從大的范圍看到小的范圍,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那么新奇,從入門口的柱子到樓梯的扶手到我手邊的這張桌子,無處不是雕刻,花草、動物之類的小型雕刻隨處可見,并且栩栩如生,可見雕刻之人的良苦用心……
正當我兀自發呆時,服務生已悄然擺上了幾道佳肴,我被菜香猛地拉了回來,看著桌上精美可人的小菜,我要拼命閉緊嘴巴,才能阻止口水情不自禁地流下來,但看到做得那么好看的菜,像一幅幅精美的圖畫,讓人真不忍心下筷破壞了它……
尚于歡看到我呆呆的樣子,不禁莞然,笑道:“肚子靠看是填不飽的,傻瓜?!闭f著,便動手夾了一筷子菜放進我碗里。
“別——”我急忙叫道,還是晚了一步,我不禁有些埋怨地看著他,隱隱心痛。
“別心疼了,快嘗嘗吧,涼了就不好吃了?!鄙杏跉g笑道,“你嘗了之后就不會怪我破壞它了?!?/p>
“真的?”我半信半疑。
“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嗯,姑且相信你……”我裝作很勉強的樣子,用筷子挑了一點放進口中,慢慢咀嚼,突然間我愣住了,這個味道,這個口感,真是太好吃了,活了二十三年我還從沒吃過如此好吃的菜,明明就是一道簡單的麻辣豆腐為什么能做得如此好吃?
我慢慢回味著,然后迫不及待地品嘗起其他菜來。
尚于歡見我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禁勸道:“別急,沒人跟你搶著吃,慢慢吃,別噎著,如果實在喜歡,我們就帶些回去……”
“好啊,好啊……”我喋喋點頭,毫不浪費時間的埋頭猛吃。
“咳——”
“怎么了?”
“噎到了……”
尚于歡忙遞來一杯水,輕斥道:“叫你慢一點,你就是不聽,看你,噎到了吧……”
我們邊吃邊聊天,氣氛融洽,甚是愉快。
突然,我注意到尚于歡眼神微微變了,表情也有些沉重,目光一直緊盯著斜對面,我循著他的目光看去,是一對男女,因為距離跟角度的關系,我看不清他們的長相,但我至少確定他們都很年輕,而且從衣著打扮上看,應是富家子弟。
男的身著淺藍色弧褶長袍,袍邊竟是繁復的刺繡,做工精細,袍子也甚是華麗,從背影看他,挺壯實的,應該長相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女的身著一襲粉色微喇的百褶裙,裙擺上的水紋甚是生動,外面披著一件白色的小坎肩,茸茸的,帶著一絲弱不禁風的嬌怯,顯得整個人都楚楚動人起來,她是側對著我的,看她的身形婀娜多姿,臉部的輪廓柔美自然,想來定是個美人……
“少爺……認識他們?”我小心翼翼地問。
“你不認識?”沒想到三少爺反問我一句,把我問住了。
我該認識他們嗎?我心中困惑起來,我認識他們嗎?
我再次定眼看去,肯定了我并不認識他們,可是三少爺為何會這么說?
我微帶茫然地看著尚于歡,他也看著我,眼神閃爍,沉默一會兒才道:“也許這邊角度不對,看不清楚,你是怕認錯人,對不對?”尚于歡說這句話時,眼神一瞬不瞬地盯著我,我感覺莫大的壓力迎面而來。
我有些心虛地咽咽口水,含糊的“嗯”了一聲。
“那我來告訴你,那個男的是何府的長子何景倫,而那個女子則是何府二小姐,何府惟一的千金何景初,也就是——你的小姐,你不會不認識吧?”尚于歡目光銳利的看著我,仿佛想要看透我一般,在他緊迫的凝視下,我感覺我快窒息了,心虛的手腳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心頭慌成一片。
這是怎么回事?不是說何府小姐失蹤了嗎?現在是怎樣的狀況?我該如何是好?
我不安地挪了挪身子,不敢抬眼看向尚于歡,只得垂首道:“少爺在說什么?我不懂,那女子……不是我的小姐,我不認識他們……”
“真不認識?”尚于歡輕輕擒起我的下巴,強迫我與他對視,聲音柔和,壓力卻緊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