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晴光方好。
幽靜寬闊的院落里,櫻花盛開,爛漫如云霞,彩蝶翩翩,微風吹過,蕩起漫天的花瓣雨,飄飛如夢。
在景致最美的湖邊角亭里,四名男子圍桌而坐,衣飾華貴,風度翩翩,尤其中間一人,年輕俊美的臉上,有著逼人的鋒芒和倨傲,細長的眼,如同鷹隼一般,顧盼雄姿,身著銀色華服,更顯得其實尊貴,不可逼視,遠遠望去,整個人就像一把鋒芒畢露的劍,令人愛慕而又敬畏。
“青鸞,那個銀衣的公子就是暗辰國太子,凌清寒。”
雕刻精美的月亮門邊,盛裝艷容的華青弦拉著手邊身著白衣的少女,悄聲道,美麗的容顏上卻是毫不遮掩的嫉恨和狠毒,譏笑道,“快去吧,那就是與你有婚約的清寒太子,你快去求他娶你,這樣一來,你就不用在魏國做質子,做質子很慘的,每年,都會有很多人死在質子府的!”
少女有些弱智,神情呆滯,對周圍的一切全無反應,根本就不理解華青弦的話,她只是癡癡傻傻地看著正中間的少年,口齒不清地費力喃喃道:“凌……清,寒……婚,約!”
“對,婚約!”華青弦譏誚地笑著,心中鄙夷。
她這個九妹,生下來就是白癡,又聾又啞,十五年都沒說過一句話,原來還以為她是啞巴,誰知道,之前聽到清寒太子的名字,花癡之下,這個白癡啞巴居然有了反應,口口聲聲念著清寒太子和他們的婚約。
還以為她多天真無邪,原來也是個花癡!
想到這里,華青弦就更加惱怒。
暗辰國太子,凌清寒,身份尊貴,容貌俊美,那是何等的天潢貴胄,天之驕子,多少少女芳心艾艾,對他癡戀沉迷,怎么偏偏就是華青鸞這個白癡加啞巴跟他有婚約呢?為什么跟他有婚約的人,不是她華青弦呢?
本來華青弦對自己能夠嫁給魏國云王爺為側妃還很自得,但這一比,又忍不住怨恨。但很快的,她又陰陰地笑了起來。
不過,就算有婚約又怎么樣,她才不相信,清寒太子能夠看上華青鸞這個白癡呢?今天,她就是故意帶她過來,一定要好好看看,這個白癡是怎么丟人現眼的?她一定會讓她萬劫不復的!
“青鸞,快去吧!”華青弦笑著,推了她一把,同時故意腳往前一伸,絆在她身前。
華青鸞對周圍的情形一無所知,只怔怔地往前走,頓時被絆了個狗吃屎,“砰”的一聲摔倒在地上,頭重重地磕在青石板的地上,額頭青紫一片,鬢發散亂,白色的裙裳混亂地沾染著周遭的泥土,手上腳上全是泥垢,狼狽不堪。
然而,少女卻絲毫不覺,只是默默地起身,繼續朝前走。
白癡就是白癡!華青弦得意地笑著,從小到大,她都不知道這樣惡整她多少回了,這個白癡卻一點都沒感覺,每每跌得一身狼狽。原本就是個白癡花癡,還這樣一身狼狽,還想求清寒太子娶她,做夢吧!
她要好好看看,看她待會兒怎么出丑!
華青鸞默默地走著,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狼別,她的眼里,只是那個銀衣黑發,談吐闊氣的少年,那個她腦海中的未婚夫!完全無視其他人,華青鸞徑自走到他跟前,被心底那股強烈的意愿驅使著,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夠勉強說出話來:“凌……清,寒……婚,約……娶,娶,娶我!”
凌清寒正與其他人談笑風生,忽然看見這么個瘋子白癡走到自己跟前,不禁一陣厭惡,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幾步,皺眉道:“哪來的瘋子?辰王爺,你們王府,怎么任由瘋子出入的?”
云王爺魏于堅一陣尷尬,急忙討好地道:“清寒太子別急,我這就讓人把她趕出去。一定是下人不小心,才會讓瘋子誤闖花園的!”
“不……不,”華青鸞隱約意識到什么,心中一急,原來說話就不流利,更是結結巴巴的,“華青鸞……婚約……信物!”說著,急忙在身上胡亂地摸著,沾滿污泥的手在潔白的裙裳上按下一個又一個的手印,更顯得污濁不堪。
華青鸞?凌清寒心中一驚,猛地抬頭看著眼前的少女。
他年幼時,曾經路過卓依族,遭遇到沙盜,幾乎喪命,被卓依族的端王爺華端所救,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就取下身上的玉佩,約定將來會迎娶端王爺的侄女青鸞公主。難道就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又瘋又傻又臟,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女人?
好不容易,華青鸞找到了玉佩,急急地遞到他面前。
看著那沾滿污泥的手,捧著他曾經佩戴的玉佩,凌清寒惡心得幾乎想吐了,手中的折扇敲開她的手:“拿開!”
華青鸞毫無痛覺,只是急切地,反復地道:“信物……婚約……娶,娶,娶我!”
看這情形,旁邊戎狄國的七皇子秦鶴軒察覺到了什么,笑道:“看起來,這個好像真的是暗辰國的玉佩,質地也是皇室才能使用的青綿玉,難道說……”他別有深意地一笑,譏嘲道,“清寒太子,這位真是你的未婚妻?這樣的未婚妻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
五國爭雄,素不相讓,凌清寒是驕傲慣的人,哪里受得了這樣的羞辱,冷冷一哼,鄙夷道:“怎么可能?不要說這種低賤愚笨的瘋傻女人,只小小一個卓依族公主,哪里配做我的未婚妻?華青鸞,那是誰?聽都沒聽過!也不知道從哪里弄來這塊玉佩,就想來渾水摸魚,真是狂妄可笑!”
華青鸞單純的思想里,理解不了這么多的事情,只能懇求地看著凌清寒,一遍又一遍地重復道:“信物……約定……要,要娶……我!”
秦鶴軒悠悠一笑,暗藏鋒芒:“可是,看起來,這位青鸞公主癡心得緊呢!清寒太子果然魅力驚人,連這么個癡傻公主,也對你如癡如醉,竟然會冒充你的未婚妻,這事情要是傳出去了,一定很有趣!”
“哼,她也配愛慕本太子?”凌清寒傲然道,“這種傻女人,配豬還差不多!說不定,連豬都不要她呢!”說著,對著華青鸞冷冷喝道,“還不快滾!”
華青鸞艱難地重復道:“約定……信物……娶……娶我!”
秦鶴軒看著,繼續說著風涼話:“還真是執著啊,我說清寒太子,你也別太無情了,看在人家姑娘一片癡心的份上,你不如發發慈悲,收了她罷!”
“秦鶴軒,你風涼話說夠了嗎?”被他這樣一直譏刺,凌清寒更覺得臉上掛不住,冷冷地拉下臉來,反唇相譏道,“不過,我也聽說,戎狄國的女子高大魁梧,不輸給男人,我看七皇子你是在那種環境里呆慣了,母豬也賽貂蟬,所以,連這樣的貨色也看得上了吧?我真佩服你的忍耐力!”
秦鶴軒笑道:“人家迷戀的,可是清寒太子你,與我何干?”
眼看著時候差不多了,華青弦整整衣裝,儀態萬千地走了過來,對著亭中三人行了禮,嫵媚地瞥了眾人一眼,這才嬌笑道:“哎喲,清寒太子,真是對不住,這是我的九妹華青鸞,從小就是個白癡,又聾又啞,又愛發花癡,看見男人就貼上去,哭著喊著求人家娶,今兒這是來見我,沒想到我一個晃眼,她就跑到這里來騷擾清寒太子了。清寒太子可千萬別生氣,我這就帶她走!”
說著,裝作伸手去拉華青鸞,卻“不小心”地狠狠推了華青鸞一把。
華青鸞一時站立不穩,踉蹌兩步,猛地撞在了朱紅色的亭柱上,頓時撞得鮮血淋漓,腳踝處“卡擦”一聲輕響,跌倒在地,手中的玉佩也飛了出去,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入旁邊的湖水中,激起層層漣漪。
看見她狼狽的樣子,眾人皆哈哈大笑。
“哎喲,我說九妹啊,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呢?”華青弦故作姿態地道,裝作去扶她,手在她手臂上狠狠地擰了一把,嬌嫩的肌膚,迅速泛起了紅紫。
華青鸞恍若不覺,只怔怔望著碧綠如翡翠的畫面,清澈美麗的眼眸里浮起了極為焦慮的光芒,在她斷裂的思維力,下意識覺得這東西很重要,不能弄丟。
于是,她費力地爬起身來,攀著亭欄,伸手向湖面,不住地道:“信物……信物……信物……”
華青弦眼角閃過狠毒的光芒,裊娜上前,趁著眾人沒注意,雙手猛地一用力,將華青鸞推了下去,嘴里卻高聲驚呼道:“哎呀,九妹,你這么這么不小心啊!”
眼看著華青鸞落水,在場眾人卻全無所動,笑吟吟地看著這一幕。
冰冷的湖水鋪天蓋地地朝著華青鸞涌來,直至沒頂,而癡傻的她,卻連掙扎和呼救都不懂,滿心滿念,只想著那塊玉佩。不停地喝著冰冷渾濁的水,她徑自地往下沉去,意識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昏沉……
只有那雙手,還在不停地朝下抓著,似乎還想要將遺失的玉佩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