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華青鸞輕易應下，武清月也微微吃了一驚，心中忐忑起來，雙足一點，輕飄飄地飛上大廳正中央的表演臺，紅衣如火，鮮艷奪目，立時引起許多叫好聲。相比之下，蓮步輕移，拾階而上的華青鸞便有些黯淡，但那優雅的身段，綽約的風姿，也引來不少垂涎，眾人議論紛紛。
因為不清楚底細，武清月第一招純為試探，只用了七分力。
雙手相交，毫無內力的華青鸞只覺手臂一麻，生生被震退了三四步，這才站穩，知道這武清月武功內力皆是一般，若是前世的羅靜夜，一招便可制敵。可惜，現在，她卻是無法習武的華青鸞，手無縛雞之力，想要贏她，真是千難萬難。
但再難，也要贏。
雙方這一交手，眾人但凡有些眼光，都瞧出華青鸞的確不會武功，更毫無內力。武清月頓時放心下來，存心賣弄，專揀身姿優美的招數來使，滿場但見紅影飛舞，宛如云霞一般，璀璨奪目。而華青鸞則履步維艱，連招架似乎都很困難，一再被擊中，極為狼狽，卻仍然強撐著，竭盡全力地想要進攻，卻連武清月的衣服邊都沾不到。
雙方勝負，幾乎一眼可辨。
云煙樓內，也有武清月的追求者，頓時大聲喝起彩來。
“看樣子，她真的不會武功。”頂樓上，秦鶴軒沉吟道，“那她為什么還要答應？”
“我早說了，是她不知天高地厚！”凌清寒緊盯著那個青衣婆娑的身影，有些恨恨地道。
楚戒之笑道：“不如我們來賭一賭，看這位青鸞公主何時認輸？”看著場中完全一面倒的情形，他搖搖頭，嘆息道，“我賭一刻鐘，一刻鐘之內，華青鸞必輸。”而且，這還是武清月存心賣弄，并不緊逼的結果。
“我賭半刻鐘！”秦鶴軒惋惜地道，雖然也很想美人取勝，但事實俱在。
凌清寒則道：“我賭不到半刻鐘！”
話音未落，場內情形頓起變化，只見武清月一個滴溜溜的轉身，雙掌出擊，姿勢優雅美麗。已經被逼到邊緣的華青鸞能清清楚楚看出這掌的來勢，也知道破綻在哪里，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身體卻無力配合，只是側過要害，被她打在肩頭，胸腔內一時氣血翻涌，站立不穩，頓時從臺上跌落下來。
林羽若一聲驚呼，急忙過去扶起她：“公主，你還好吧？”
武清月站在臺上，衣袂翩躚，居高臨下地問道：“原來卓依族的青鸞公主不過如此，我連兩成的力都未用到，你就輸得如此狼狽，真是不堪一擊！”說著，斜乜著站在臺旁的甘藍，漫不經心地道，“看樣子她救不了你，你只好怪自己命苦，偏偏是質子府的人，求著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聽出她的言外之意，甘藍頓時臉色雪白，毫無血色。
“好了，看樣子好像是我贏了。”凌清寒笑著道，得意地摸著下巴，“嗯，剛才我們好像沒有說賭注，我要好好想一想，該敲詐你們些什么才好！”
“等一等，”楚戒之忽然道，“好像還沒結束。”
一樓大廳內，靠著林羽若的攙扶，華青鸞慢慢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淡淡地道：“你似乎高興得太早了，忘了我們的約定是什么嗎？直到一方認輸為止，我可還沒有打算認輸呢！”說著，甩開林羽若的手，忍著周身的疼痛，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走上臺階，來到臺中央，擺開架勢，道，“再來！”
林羽若擔憂地望著華青鸞，心頭一片焦慮。
“想死撐？”武清月冷笑一聲，欺身過去，“好，我就看你能撐多久！”
“她想干嘛？”看著臺下重新纏斗在一起的二人，秦鶴軒有些驚訝地道，雙方差距如此明顯，為什么她卻不肯認輸？“難道說，她以為，只要她不認輸，就能撐到贏嗎？”想著，自己先搖了搖頭，“真是天真！”
“不自量力！”凌清寒淡淡道。
武清月的武功內力在他們看來，自然不值一提，但對付毫無武功底子的華青鸞，卻是綽綽有余。有內力的支撐，無論如何，武清月的體力和耐力，無疑會撐得更久。華青鸞就算不肯認輸，強行撐著，卻也只是茍延殘喘，多在臺上出一會兒丑而已，根本不可能顛覆局面，反敗為勝的！
楚戒之也點點頭，似乎有同感。
果然，不到片刻，武清月一掌落下，華青鸞再度被打下臺。這次，她依然站起身來，回到臺上，只說了一句：“再來！”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
再一次被擊中胸口，飛落臺下，這次武清月卻是暗中下了重手，華青鸞只覺得喉頭一片腥甜，“啊”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染紅了遮面的紗巾。渾身的骨架都似乎要散掉了，身體懶洋洋的，連動一根手指都難。她早知道，不會武功的她，根本不是武清月的對手，但卻沒想到敗得這么快，這么慘！
要輸了嗎？
可是，如果輸了，甘藍……華青鸞下意識地轉頭，看到的是甘藍含淚的眼眸，似乎已經絕望了。她的眸眼原本就霧蒙蒙的，氤氳著水汽，此時更加雨霧彌漫，光澤閃爍，像是浸在湖里的黑珍珠一樣，蒙蒙的煙雨繚繞，宛如江南水鄉的煙雨圖，楚楚惹人憐愛，跟初顏姐姐，更加像了。
簡初顏！
想到這個名字，華青鸞只覺得心頭一陣劇痛，她的初顏姐姐……
作為藥人的失敗品，被送入殺手組織訓練的他，雖然保有神智，身手敏捷，學習能力很快，但在情緒方面卻很遲鈍，不會哭，不會笑，永遠面無表情，冷若冰霜。
直到遇到簡初顏。
那時她受了傷，簡初顏完全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當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將她帶回她的住所。她是個簡單的女孩子，單純，善良，細心地照顧她，把她當做親生妹妹一樣疼愛，給了她一種完全不一樣的生活。那短短的一個月，是她一生之中最美好的歲月，讓她冰霜般的心慢慢消融，甚至學會了笑，懂得了開心和喜悅，還有幸福。
那是她第一次有了情緒。
為了簡初顏，她決定退出殺手組織，經歷過重重磨難，終于如愿以償。那時候，她欣喜若狂地打電話給簡初顏，約好在路邊見面，從此不再是殺手鏡子，而會成為簡初顏的妹妹。然而，就在她準時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亮違規駕駛的車輛，瘋狂地沖上人行道，撞上了正在跟她招手的簡初顏，將她卷入車底，拖行十幾米，當場死亡。
那長長的血跡斑駁盡頭，是初顏姐姐煙雨蒙蒙的眼眸，痛楚、絕望、悲傷地在向她求救。
10秒鐘！
只要給她10秒鐘的時間，以她的身手，絕對能夠救下簡初顏，可是，沒有！沒有10秒鐘！沒有任何機會，沒有任何時間，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離她而去。那一刻，心緊緊縮成一團，疼的刻骨銘心，有濕潤的液體從眼角滑落，完全不受控制，一滴滴地跌落地上，跌成碎片。
那是她第一次流淚，也是最后一次。
人生之中，唯一的一次。
從此，她知道，什么叫做流淚，什么叫做心痛。
10秒鐘！
那一刻，她距離她的幸福，只有10秒鐘！
只要10秒鐘，她就可以救下初顏姐姐，就像初顏姐姐講給她的童話故事一樣，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然而，就是這10秒鐘的差距，她卻怎么都觸摸不到童話里的結局，咫尺天涯，跟她的幸福失之交臂，漸行漸遠，再也找不回來。
眼前，甘藍那雙霧蒙蒙的眸子，根記憶里的初顏姐姐漸漸重合，似乎一直在呼喊著。
“救救我，靜夜，救救我！”
不，不可以！
那次，她沒能夠救下初顏姐姐；這次，絕不可以讓悲劇重演！
不可以輸，一定要贏！忽然之間，華青鸞不知道哪里來的氣力，推開扶著她的林羽若，掙扎著站了起來。
要贏，一定要贏！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