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篤定華青鸞命不久矣,武清月又何須如此隱忍?因此,今日初見武清月,華青鸞就知道她不懷好意,故意挑釁,故意跟蕭離墨親近,故意跟蕭離墨單獨離開眾人,故意裝作喜歡那朵山花,遣開蕭離墨,都在她的算計之中,目的就是引武清月過來,在這幽靜得不見人煙的地方做個了斷。
武清月想要除掉她,華青鸞又何嘗不想殺武清月?
云煙樓那次尚且可恕,綢緞莊中很下殺手,再容忍就不是華青鸞的個性了。只不過,綢緞莊中,眾目睽睽之下,不好下手。所以,在蕭離墨邀她云山之游時,篤定武清月會來,她一口就答應下來。
密林斷崖,正是殺人棄尸的好地方!
華青鸞安靜地坐著,撫摸著胸前的一縷長發,等著武清月前來。耳聽得那沙沙的聲響越來越近,嘴角的笑意也越來越深,正準備動手,忽然聽到一聲異動,轉頭望去,只見武清月亮紫色的身影頹然倒地,似乎昏厥了過去,露出身后白衣翩躚的身影,清眼銳眸,淺笑悠悠,卻是已經離去的蕭離墨。
看著他兩手空空,華青鸞嫣然一笑:“我的花呢?”
蕭離墨也不動神色,看了她一眼,縱身一躍,借著山坡上突出的尖石,縱橫飛躍,靈巧矯健,片刻便躍至山花之處,隨手摘下,宛如展翅的大鵬,翩然落地,連塵土也未曾驚起分毫。他悠悠一笑,眉目秀雅,朝著華青鸞伸出手,乳白色的花瓣在山風中微微顫抖,嬌弱不勝。
華青鸞卻沒有伸手去接,連起笑容,淡淡道:“你早知道了?那為何不拆穿?”
“美人青睞,溫香軟玉,我又何必拆穿?”蕭離墨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可惜,時候有點短!上前兩步,將那白色山花簪在她的鬢邊,白花黑發,相映生輝,更顯得華青鸞清艷無倫。蕭離墨滿意地端詳著,道,“果然,你戴起來很好看!”忽然神色一凜,鄭重地看著她,道,“如果我沒出現,你想做什么?殺了她,棄尸荒野嗎?”
既然被看穿了,華青鸞也不遮掩:“是她先要殺我!”
“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武清月在云山出了意外,眾人之中,只有你跟她有積怨,她那位驍勇大將軍的父親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蕭離墨沉聲道,見她神色平靜,似乎毫不在意,心中慢慢涌起一股怒意,“還是,你以為,只要棄尸荒野,沒有證據,她父親就拿你沒辦法?天真!幼稚!”
驍勇大將軍,要殺一名質子,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和證據!
只要他想殺,這就足夠了。
“請你弄清楚,是她先要殺我!”華青鸞神色平靜,遙遙望著遠山如黛,淡淡道,“云煙樓一次,綢緞莊一次,這次是第三次。她顯然要置我于死地,既然如此,驍勇大將軍,跟驍勇大將軍的女兒,又有什么區別?殺一個質子,他們都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所以,武清月才敢三兩五次,這樣肆無忌憚地謀害她!
見她淡漠的模樣,蕭離墨上前,緊緊握住她的手腕,眼眸銳利,有些憤怒地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再這樣肆意行事,很可能會死?我知道,你性情剛類,可是,華青鸞,剛則易折。退一步海闊天空,你為什么就不能隱忍一點呢?”
這個女人,視人命如草芥倒也罷了,怎么連她自己的命,她也這樣視如草芥?
“隱忍?退?”
華青鸞霍然轉身,甩脫了他的手,漠然地看著蕭離墨,眼眸深處,隱約有著些許冷芒。
“如果說,隱忍,能夠讓我安然活下去,我當然會。可是,不能夠!隱忍和退讓,只會換來更加瘋狂而殘忍的凌虐。質子府,這是個死地,無論進或者退,隱忍或者剛烈,最后的結果,都只是死,或者生不如死!既然如此,至少,我要拉著那些害我的人,一起下地獄!”
要讓那些人知道,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個女人!
蕭離墨幾乎要被她氣死,卻又在心底,為她的剛烈倔強所震動,又有些心疼,眼眸中光華變換,許久,才輕嘆一口氣,道:“你難道沒想過,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嗎?你沒想過要離開質子府嗎?”
以后的路,她當然有想,不過,沒必要告訴他!
“離開?”華青鸞挑眉,淡淡道,“這種地方,如果能夠離開,就不會有這么多的冤魂!”
“以前也許沒有,但是,現在有一個機會,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蕭離墨沉聲道,深深地看著她,“實不相瞞,這次,四國皇子齊聚魏國之事。所謂的賀壽,只是一個借口,我們真正的目的,是尋找傳說中的詹諶寶庫。”大概將詹諶寶庫的情況說了下,“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一起尋找詹諶寶庫的話,我可以助你離開質子府!”
雖然曾對詹諶寶庫意動,但反復思量后,華青鸞還是覺得,這整件事是個陰謀。
原因在于魏國的平靜。
如果真如秦暮煙所說,那個消息是天降的話,那身為五大強國的魏國,也應該知道才對。既然知道詹諶寶庫在魏國京城,那魏國就應該占據地利之便,封鎖京城,將詹諶寶庫占為己有。但是,現在,魏國卻毫無動靜,顯然,魏國并不知情,那么,這整件事,是人為設計的陰謀的可能性就比較大了。
而且——
“睿王爺,尋找詹諶寶庫,睿王爺的能力足夠,我一個小小的質子,恐怕幫不上忙。”
“就是因為你身份平常,所以,我才要你幫忙!”蕭離墨知道她心中疑惑,解釋道,“雖然不清楚為什么,魏國對此并不知情,但魏太子魏于延是個十分精明的人,之前,有人舉動冒失,闖到皇宮,被他察覺到異樣。雖然他并不知道我們在找詹諶寶庫,但也猜到是對魏國不利的事情,所以夜間加強京城戒備,讓我們行動艱難,至于白天……”
他嘆了口氣,“我猜,像云山之游這種事情,會越來越多的。”
借游玩之名,將他們所有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不能肆意行動,偏偏又有著盡地主之誼的名義,讓他們也挑不出毛病來。“可是,你的身份不一樣,魏于延不會戒備你,你要尋找詹諶寶庫,會比我們方便許多。所以,我想要跟你合作,只要你能幫我得到詹諶寶庫的消息,我就助你離開質子府。”
“如果,”華青鸞提出質疑,“消息是假的,怎么辦?”
“我們害怕的,是詹諶寶庫會落在其他國家手里,如果根本沒有的話,我月華國并無損失。”蕭離墨悠悠笑道,“如果,根本就沒有詹諶寶庫,那么,事后,我仍然會遵守前諾,助你離開質子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