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明安的高中部比初中部要大很多,單是運動場牽著就是后者整個校地的三分之一大,而且除了直升的學生之外,還有別的在校生也可以靠實力考進去,只是分數線稍微比隸屬學生的要高。
在選修科目的時候宋年華撇除所有的理科,自然也就包括半文半理的地理。如莫小奇所說的,像她這種路癡還是別選地理的好,免得考試的時候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更別說看清楚地圖了。所以她要在文科當中抉擇。
“你在干什么?”正準備要升高三的丁琪趁著自己還沒忙碌起來還有時間跟宋年華和莫小奇他們一起瞎混,趕緊跑過去湊個熱鬧。
宋年華咬了一下筆頭,從筆記本里撕下幾張空格白紙,然后又將白紙撕成好幾小份,分別在上面寫著:政治,歷史。完全沒空搭理丁琪的問題。
“你還是別跟她說話為好,因為就算你跟她說了,她也沒空搭理你。”坐在一旁的莫小奇用手撐著桌子說,要不是丁琪跑來,他早就被沉默的氣氛給無聊死了。
“她在干嘛?”丁琪向莫小奇使了個顏色問道。
“她現在是想要用抓鬮的方法來決定自己未來的人生道路。”
在莫小奇偷吃掉宋年華的第五粒水果糖的時候,她依舊用無視他人埋頭另一張上唰唰地寫著。水果糖在莫小奇的嘴里被嚼得嘎嘎響,他用手指著她剛才寫下的那個字問:“這科,你也寫上去?”
宋年華很是煩悶地揮揮手說道:“湊數的。”在宋年華的世界里,五十跟五十的幾率等同,二者擇其一的答案未免無聊了些。
“湊數?”丁琪也好奇地伸過頭來瞧,之間上面工整地寫著“生物”這兩個字。“這個好。你就選這個好了。”丁琪之所以這么的興奮,是由于她對人體學非常感著迷,在當初選科的時候她就毫不猶豫地選了生物作為自己入門的基礎科。
沒管丁琪的慫恿,宋年華將那三張寫著科目的紙張扭成團,合起雙掌像搖骰子一樣搖了幾下就往桌面上拋,其中一個沒站穩腳掉到地上,宋年華指著它說:“別跑,就選你了。”
在一旁的莫小奇和丁琪都被她給逗樂了,丁琪一把搶過去自己偷偷地拆開看了看,然后把紙張遞給莫小奇,向著宋年華問:“你怎么這么隨便啊?”
“是什么?是什么?”宋年華就像一個著急著想要知道考試成績的優等生,整個人幾乎都撲到莫小奇的身上,當她挽著他的手臂看到那兩個大字時,心中不免失落了一番。
“繼續,三盤兩勝。”可往后連續好幾局宋年華都是抽到同一科目,她失控地大喊:“真是見鬼了。”
“這是命中注定。”莫小奇將宋年華桌面上那最后一顆水果糖快速地撥開包裝紙,趁著宋年華剛奮力地扔完那幾個紙團,他一把手塞進了她的嘴里,好讓一絲絲的甜意沖淡她心中那股怒意。
果然,宋年華安靜地坐下著。她含著糖口齒有點不清地說:“我…決…好…了。”
“決定好啦?”莫小奇跟丁琪不約而同地問,“是什么?”
“嘻嘻。”宋年華笑著的時候總會露出她那兩顆小小的虎牙,她瞇著眼睛壞笑回答:“秘密。”
早晨的霧很大,能見度很低,稍微有點遠的地方都被籠罩在一大片的朦朧里。宋年華站在操場中間,視線隨著跑道上那個身影來回轉。時間久了,她輕輕地眨一下眼睫毛,上面的霧水就會積聚到一起,濕潤掉她整個眼瞼,有些還往臉頰下流開。
“你哭了?”剛跑完步的莫小奇滿頭大汗地立在宋年華的眼前,被汗水浸濕的頭發在逐漸升起的晨光中閃得發亮。
“哪有?是霧水弄的。”宋年華跪立在草坪上面向莫小奇,幫著他擦干頭發上的汗水。
太陽越升越高,但霧,卻還沒完全飄散。宋年華換了個端坐的姿勢,她雙手托住腮幫,有點俏皮地問莫小奇:“七夕過后就是校運會了,到時候你拿個第一作為禮物送給我好不好?”
“好。”莫小奇在宋年華的嘴巴上小啄一口算是對這個約定的一種承諾。
“這可是你說的。一言為定。”打完勾手,宋年華高興地從地上跳起,全然忘記了自己那條淺灰色的運動褲上那兩個帶點草綠色擴大開來的水印。
“誒…”遠處的觀眾席臺上,丁琪在向著他們揮手喊:“要上課了!”
突然回過神來,宋年華瞄了下自己的腕表,距離上早讀課的時間只剩下五分鐘了,已經沒辦法回宿舍,她只好直接往教學樓奔去,邊跑還不放心地邊回頭提醒莫小奇不要忘記和她的約定。
宋年華之所以跑得那么急,是因為她們班最近更換了新的班主任,一個正處于更年期的中年女教師,以嚴厲的教學方式而聞名,在她的“鋼筋鐵條”下誰都沒有情面講,因此很多學生都在暗地里稱她為“女將臣”。
上課鈴一直宋年華的耳邊吭吭響,就像每天的早晨的鬧鈴,就算再優美動聽也會有討厭的一天。宋年華前腳跟剛踏進課室,“女將臣”就踩著她那雙不高不低的坡跟鞋走了進來,兩人前后都相差不到幾秒。宋年華定驚地拍了拍胸脯,暗想,好險,幸虧還來得及。
“那個誰?”大概是更年期的作用,“女將臣”沒記住所有同學的名字。宋年華站在桌子旁邊全身開始僵硬,暗自吶喊道,不會吧。真是倒霉的時候喝個水也會塞牙,走個路都會踢到石頭。
“那個…那個學習委員你過來一下。”“女將臣”在依舊沒喊出名字的情況下把學習委員李安娜給叫了出去,宋年華一下子癱軟到凳子上。
“嚯,再這樣下去,我真的非得瘋了不可。”一放學,宋年華就撲到丁琪的身上大吐苦水。
丁琪拍拍她臉安撫說道:“乖,真是委屈你了。”
“還是叮叮你最好。”宋年華討好地往丁琪身上蹭,但還不忘瞥眼看直到現在都表示著沉默的莫小奇。大概是感到有“殺人的光束”,莫小奇機械般吞掉口水,說:“這可怨不得別人。之前抓鬮的時候,是你自個放著好好的‘三連冠’不選,非得要選科大冷門。”
后悔。后悔。在遇上了“女將臣”之后,宋年華悔到腸子都青了。她后悔自己沒聽從上天安排去選讀政治,后悔親手將自己送入了虎口。
“你就別再說她啦,她都快神經質了。”丁琪這個老好人,什么時候才會把運氣好到自己的身上呢?
“你們不覺得古老的東西都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么?就像漩渦一樣拉扯著人們追溯過去,當你站在那些幾百年前甚至是幾千年前的古建筑前,才知道人類其實是多么的渺小啊。”莫小奇夸張地學著宋年華當初宣布要選讀歷史時的宣言。
“找死啊,莫小奇。戳我痛處。”
看著那一前一后,打打鬧鬧的身影,丁琪嘆著氣望向天空,在那變得很淡的藍天下,在那層層的薄云下,她,直直地站著,想著,現在是否可以去追尋屬于自己的那份幸福了?
七夕,有一說法是“中國式情人節”。
小時候,聽村中老人說過這樣的傳說。
每年的七月七是牛郎和織女相會的日子,他們在那條被王母娘娘用發簪劃出的廣闊銀河兩邊,從此岸眺望著彼岸,在等待著無數個相思日中相見的那天。
老人們說,只要在牛郎和織女相會這天的午夜十二點,剽取井里干凈的水,用空瓶子裝滿,然后放到有陽光照射的窗臺上,第二天早上醒來,把瓶子里的水倒出來洗頭,這樣不僅可以將身上的塵垢清洗干凈,還可以借助牛郎和織女愛的能量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所以,每年的七月七,宋年華邀丁琪到她家住,然后倆人在午夜十二點前偷偷爬起床,跑到前院的那口深井那提水,今年也不例外。
月亮像是被擠壓過地懸掛在天邊,院子里葡萄架子上葡萄已經被宋年華兄妹倆和莫小奇給摘光了,只留下一些沒發育成功的小葡萄在那上面孤零零的吊著,縱橫交錯地生長著的葉子在逐漸泛黃,再過些時日,應該就只剩下干枯的支藤和已經銹透的鐵絲架子了。
丁琪將水提上來后,宋年華便小心翼翼地把它裝進平日里喝完的營養快線空瓶子里。然后,她抬頭仰望漆黑的夜空里那兩顆特別緊靠特別明亮的星星,念念有詞地祈禱了一會。
“你不是有莫小奇了么?還祈禱什么?”丁琪很是不滿地推了推宋年華,然后宋年華立馬反駁道:“我這是在幫你祈的。我哥不是和倪楚來掰了么,以后你就有機會啦。”
面對死黨為自己的祈福,丁琪在輕輕地吸吸鼻子,當宋年華轉頭的時候發現,丁琪那兩行沒有經過她同意淚水就擅自滑到臉上,然后地等待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