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回來之后，章暖雪開始全心全意地跟顧赟談戀愛了。
顧赟跟沈睿謙完全不一樣，他比謙更加溫和內斂一些，沒有謙那樣的張揚和霸道。在他眼里，她沒有任何不好，優秀到他甚至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可事實上，他也很內秀，他最大的優點在于——他足夠愛她。
可是，這也是他最致命的缺點。在愛情里，主動的一方實質上是被動的，內心不安彷徨、害怕失去。而被愛的一方，因為被守護，被小心翼翼的保護，所以肆無忌憚。
顧赟愛小雪，就像當初章暖雪愛謙，這樣的愛像是被下了咒的輪回，總讓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回來后的第五天，顧赟告訴章暖雪，他要辦假期家教輔導班。
“小雪，要不要幫我教書？”顧赟在電話里說這個的時候，是正午時分，章暖雪正躺在床上看小說，聽到這話題頓時來了興趣。
“好啊，可是我沒有做過家教的經驗啊。”她單手把書簽放好合上了書放在枕頭底下，躺了下來。
“沒事啊，你能力很強，沒問題的。現在就看你給不給面子了。”
“給面子有工資嗎？”
“哈，壞丫頭啊你，你想要多少工資？”
“我要多少你就給多少？”
“你是我女朋友啊，你想要多少，我得盡量滿足不是？”
“這話聽上去怎么那么委屈不情愿啊？”
“逗你玩的，就是想到我們都大三了，還在每天無所事事不好。所以我辦了輔導班，這樣你要是幫我的話，我們就能天天在一起了啊。”顧赟把語氣放認真了，言語之間帶著些期許。
他的話醍醐灌頂，突然把她放到了很嚴肅的現實之中。大學總共也就四年，而她現在已經大三，卻什么都沒有進步，整整三年僅僅做了一件事——為了跟沈睿謙的愛情。想到這里，她突然覺得很對不起老爸老媽，臉上的笑容全都被無形的手拎走了，留下茫然失措，慌張的表情。
“喂？！睡著了？怎么不說話？”
“啊？哦……沒什么。我去教的，你什么時候招生，叫上我一起。我先掛咯，有點事。”章暖雪放下手機，心有所思，套上拖鞋去了哥哥房間。
章陽正在跟夏微講電話呢，于是揮了揮手示意她出去，她卻耍起了賴皮，坐在他床邊不走了。章陽沒辦法，只好掛斷了電話，順手拿起枕頭就朝她扔了過去。
“死丫頭，你知道什么是隱私嗎？”他一邊兇她，一邊拿過床頭的薯片。
“不知道。”她笑，死皮賴臉，毫不在意。
“找我干嘛，你不是在你房間睡覺的嗎？”章陽拿她沒辦法，丟給她一個白眼，開始問她。這丫頭每次來必定都是心里有困惑了。
“哥，”她爬上床坐好，抱著枕頭，以她慣有的姿態——雙腿收進裙子，枕頭放在膝蓋上，下巴枕在枕頭上，歪著頭——傻乎乎的看著章陽，“爸媽什么時候回家？”
“快了，怎么了，想他們了？”
“嗯……”聽到哥哥直接把心里話說出來，她猛然覺得心頭酸酸的，眼淚要涌出來。
“哎哎哎，不許哭，他們快回來了啊。你怎么了啊？”章陽放下零食，挪到她身邊揉了揉她松軟的頭發。
“哥，你都快畢業了啊。”她扯過哥哥的襯衣擦去了眼淚，嘴巴里嗚嗚的問道。
“嗯，哥要畢業娶老婆了。”見她沒事了，他又坐回原地吃薯片。
“娶老婆，夏微？”她有些不高興，哥哥一向只對她好，一下子提到娶老婆她竟然有些排斥。
“唔……這個嘛，不出意外就是她了。”
“不喜歡……”
“為什么不喜歡啊？我先跟你打招呼啊，不許欺負我老婆的。你不喜歡我也要娶，是我娶老婆又不是你娶老婆。我喜歡就夠了。”
“去吧去吧，明天就去娶她，我嫁出去，給她挪地方，”她負氣，把枕頭扔回給他，“娶了老婆的哥哥就是潑出去的水。”
“你嫁出去吧嫁出去吧，省的天天地跟我鬧，”章陽接過枕頭順手放在了腦袋后面，倚在了床頭，“不對，等等，你要嫁給誰啊？”
“顧赟。”
“顧赟？！什么情況？你老實交代！”
“交代什么啊，沒什么好交代的，我們談戀愛了唄。”她也就漫不經心的這么一說。
“那小子終于跟你表白了啊？開竅了嘛。”
“什么叫‘終于’啊，你知道什么？”
“他一直都對你掏心掏肺的，你沒感覺？”
“我……”
“你什么你，你反應遲鈍目光短淺眼光差，顧赟為了你做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當人家都跟我似得，無條件對你好啊？”
“少夸你自己，他為我做了什么讓你那么激動啊，不就是對我態度比較好嗎？”
章陽聽到她這么說，揚起手來作勢要敲她的腦袋瓜，被章暖雪躲過去了。
“死丫頭，雖然我很不贊成早戀，但是，我還是覺得顧赟為你做的很多，很細心。雖然跟我比起來差點，”說到這里，章陽受了她一個鄙視的眼神，“我高二的時候，顧赟高一，跟我一個學校。老妹你比較厲害，上的高中也比較好，我們的比較次，所以他比較自卑。但是，他常常跟我在一起不過是想了解你的事情。你每天冬天都會凍瘡，那些各種凍瘡膏都不是我給你的，是他以我的名義寄的，不過讓我不要告訴你，理由居然是怕影響你學習。那些帽子手套也都是他買了寄過去的。每年你生日，他都精心給你準備了禮物。他把你所有發表在網上的文章都找了出來，打印出來訂成了書。他把你所有的照片全都收集了起來做成了相冊。他知道你數學差，所以就努力學好數學想說以后可以幫你算帳不用你為難你那個笨腦袋，考大學的時候他報考了你所在的學校，可是你自己應該知道，你所在的是文科大學，數學專業意味著什么你懂的。他為你做這么多，你都不感動？你是絕緣體嗎？”
章陽一口氣說了這么一堆話，信息量很大，把她砸懵了。
高中的時候，哥哥每年都寄來各種各樣的凍瘡膏、一頂帽子和長短手套各一副，雖然手還是每年凍瘡，但是心里很溫暖。可是那些文章、相片，她什么都沒有收到啊……
“想什么呢？現在知道人家對你好了吧，好好對人家。”
“可是……”可是我對他，就因為感動在一起，會長久嗎？話到嘴邊，她又不忍心說出來了。盡管不愿意承認，但內心隱隱感覺到——這份愛情，只是想感激他的付出，以讓他圓夢的方式作為報答。
“可是什么？你腦子里又在琢磨什么呢？”
“我……”她抬起頭來看了看哥哥，“我在想，我白喜歡你這個哥哥了，原來那些東西都不是你關心我才給我買的啊！”
章陽被她的話氣得腦袋直打結，“白喜歡我？老哥對你難道不好嗎？你個沒良心的死丫頭。”
“好好好，你最好了。不過顧赟做那些也沒什么好讓人感動的啊，他既不給我送花又不給我買好吃的，沒誠意。”
“膚淺的死丫頭。”
章暖雪嘴上這么說，心里在琢磨些什么。如果你愛我愛的那么認真，我是不是也該對你好一些。
正在想著呢，手機響了，是穆夕打來的。
“我們在街上小聚，你要不要一起？”
“你們？哪幾個？”
“我、紀芷彥還有陸銘。”
“能帶男朋友去嗎？”章暖雪把手機開了免提，在衣柜里找了裙子很快換好了衣服，話剛說出去就被穆夕的一聲咋呼嚇到了。
“你有男朋友啦，誰啊？我們認識嗎？你居然不告訴我們！真不夠意思。”穆夕那邊傳來紀芷彥大大咧咧、興師問罪的聲音。
“剛確定的，立馬就打算告訴你們了。還不夠意思啊。”
“少廢話了，趕緊帶過來吧，我們在甜品店等你們。你別忘記帶錢包，等下來了之后給我買單贖罪。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就這樣，掛了哦。”
“哎，……”她話還沒說話，電話里就只剩下“嘟嘟”聲了。她只好作罷，翻出顧赟的手機號碼看了看，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把備注改成親密的稱呼，直接打了電話給顧赟。
聽到章暖雪說要公布他們之間的關系，顧赟的語氣里藏不住的興奮和滿足。掛斷電話之后，她看著漸漸暗下去的屏幕，一遍遍地暗示自己：章暖雪，顧赟是你男朋友，他對你很好，所以你也要對他很好，這段愛情能夠幫你徹底恢復，要對他好，要對他好……
終于，好像下定了決心，她拎起包就出門了。
其實，愛情根本不是下決心做出來的事情，不是嗎？可是，最初開始學習愛的我們不懂，總以為努力就能取得好成績。
顧赟掛斷電話之后，高高興興地翻出他的條紋襯衫換上，這是他為她買的。她喜歡看男生穿各種條紋圖案的襯衫。在愛情里，“為悅己者容”的并非只有女孩。
屋外，烈日烤得一切都像是一碰到就能聽見“滋滋”的聲音，空氣里一絲風都沒有，平靜得近乎壓抑，讓人忍不住地心情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