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空調的發貨價，廠里研究定了兩種方案，一種是按廠家的要求降價100塊，但天高算廠里客戶，由白廣賓代辦手續，每噸計提10元提成，另一種是廠里給降價30塊，其余由白廣賓與空調廠協商，算白廣賓銷貨量。白廣賓選了第二種。

因為跟老趙小趙吃飯也沒付錢，一起打麻將還掙了點，所以瑤瑤給匯來的三千塊也沒用上，回來后，白廣賓把錢還給了瑤瑤。江傳宏因為這次出門跑銷售拿到了訂單，有了兩千多塊月收入保底，也把實情跟老婆說了。老婆挺高興，說沒看出來還有這兩下子，讓他多出去跑跑。江傳宏覺得一月有這兩三千塊錢就不錯了，在家里待著就挺好，但看老婆興致挺高，也就點點頭說好的，多跑跑，多跑跑。

鋁加工廠改制后，首先對工資體系進行了調整，變固定獎金為績效獎金，多干多得，并與產品質量，材料消耗掛鉤，短期內職工收入有了較大提高，一月下來普遍比總部工人多發三四百塊。對于平均工資一千五的北鋁來說，這是個不小的差距。廠長副廠長銷售部長們四面出動尋找大客戶，以優惠的價格爭取到了一塊市場，現在每月訂單量達到一千噸以上，加上銷售員們拿回的訂單，廠里幾臺軋機日夜飛轉。鋁加工廠也爆發出巨大的活力。車間生產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鋁箔穿過軋機發出特有的滋滋聲，天車駛過電鈴大作，叉車在車間與倉庫之間穿梭，退火爐門咣鐺鐺開啟，質檢員在剛挑出來的卷材上標記著卷號、長度、重量，維修工從地下油庫鉆出來，帶著修好設備得意的笑，操作手們盯著飛速卷過的鋁箔，檢查著可能出現的孔洞。

李小帥的貨，廠里已經排產，他去車間看看生產進度。頂上一個安全帽，他沒去車間辦公室，直接去了軋機跟前。

王紅亮正在軋機上忙活著，那次請車間一幫子人吃飯，兩人認識了。李小帥在邊上問：“亮子，咱的貨啥時候軋出來？”王紅亮盯著卷材沒回頭，回答說：“咋了，急著拿提成了？這機子上就是你的貨，今天大夜班就能軋完了。”李小帥把一盒煙裝進王紅亮工作服口袋里，說：“給伙計多操點心啊，第一批貨啊！”“沒問題，哎，我說，你這批貨能拿多少提成啊？”王紅亮對提成比較感興趣。“也沒多少，如果沒質量問題，這三十來噸貨能拿個三千來塊錢吧。”李小帥早把提成算了好多遍，隨口告訴他。王紅亮這回把頭扭過來了，“我靠，你這一家伙就比我一個月工資還多了，可以呀，看來這活能干呀！”

“我也靠，你看著卷，別看我！你看著我拿提成多啊，你是光看賊吃肉，沒看賊挨揍啊，我這出門一趟不容易啊，車費住店吃飯啥的，花費也不小啊，這算下來，也落不了幾個。好了不跟你說了，你盯著點，別弄幾個窟窿人家退貨！下班我請你吃飯！”說完，李小帥走了。

“球子，有孔洞回頭倒卷的時候也能查出來，怕個屁！”王紅亮摸出李小帥給的那盒煙，是云煙，他沖李小帥喊，“我說，下回來盒極品的！”李小帥沒回頭，伸出中指對他揮了揮。

天氣有些反常，已經將近十月中旬，還是那么熱。從車間出來后，李小帥的背上濕了一片，脫下安全帽，頭發也往下滴水。他使勁甩了甩頭，像只剛洗完澡的狗一樣，地下出現一片水點，一下就干了。“憶往昔，電解車間時，啊，，，”小小抒發了一下感情，他把帽子放回辦公室，溜了。

調到經營部后，上班時間比原來在車間是自由多了，遲來早走甚至沒事就不來，也沒人叫喚。

沒過多長時間，李小帥又出現在丁鈴的柜臺后面。時間不早不晚的，柜臺前沒有顧客。“我說鈴鈴，我除了賣鋁箔，業余時間你雇我賣包吧。不要工資，管飯就行。”李小帥無聊的拿著個小錢包擺弄著。丁鈴出神的想著什么，沒答話。過了一下，忽然對李小帥說：“小子，出門跑這么多天，在外面泡妞了沒？”“啊？這個沒有，真沒有，絕對沒有！咱有鈴鈴呢不是嗎？”小帥指天劃地表示忠心。“我說你怎么突然想起這個？”

丁鈴壓低聲音跟李小帥說，“我們大樓里有個售貨員，跟老板搞到一塊去了，結果讓老板娘知道了，這幾天正鬧呢！”李小帥偷笑：“哦哈哈，這樣啊，你放心好了，我又不是老板，再說我也沒老板娘！”抬眼一看丁鈴咬牙，忙又說：“雖然沒老板娘，可咱有管家小媳婦兒，對吧。”丁鈴笑了。

兩人又商量了一回在廠里買房的事。按分數來算，李小帥這次還是排不上買新房，不如報名申請一套舊房，可現在一套舊房也要六七萬。剛上兩年班的李小帥目前還沒有那么多錢。父母在家鄉一家企業里已經內退，收入也不高，自己沒寄錢回去孝敬父母，這會再向父母伸手要錢買房，他不愿意。他告訴丁鈴，這初次出門推銷，看了看外面的市場，接觸了一些下游客戶，自我感覺有發展。想憑自己的努力把房子掙出來。丁鈴刮刮他的鼻子說：“小伙子還挺有志氣嘛，好好干！不過不要讓我等老了哦。”

產品軋完了。經過降溫，分切，包裝，共31噸貨裝上了車。李小帥背著個小包，跟車去送貨收款。

兩個司機輪流開車，人歇車不歇，兩天時間貨物送到。一路上，吃飯全是司機付帳，臨走的時候，物流部的老錢交待了，不用跟司機爭，這是規矩。李小帥覺得這規矩定的太人性化了。

先轉著圈把幾家的貨下了，按合同收款留質保金，最后，20噸貨拉到了老丁的廠子里。

李小帥提前給老丁打了電話，老丁找了叉車安排下貨，兩人進里面說話。李小帥拿出發票交給老丁，老丁也拿出了開好的承兌匯票。李小帥接過一看，發現金額比這次貨款多了兩萬，抬頭正要問，老丁開口道：“我給你開的承兌上多開了兩萬，是下個月的訂金。不過我希望從下個月以后，咱們就不要講那些個訂金不訂金了吧，我訂貨，你就給我做，貨到我就給你錢帶回去。你看怎么樣？咱們應該有個相互信任的合作關系嘛！”李小帥表示這個應該問題不大，貨到付款，也符合廠里的規定，收訂金是防止軋一些特殊規格的產品客戶毀約不要貨，本身老丁這里訂的都是大路貨，通用規格，就算不要，賣給別的客戶也可以。

貨下完了，李小帥打發司機自己回去，他要在這邊再跑幾家客戶，完事自己坐車回。

晚上，李小帥堅持請老丁吃飯，說上回來是老丁管飯，這次無論如何要自己來請，再說這業務做成，也該慶祝一下。順便他也想問問，白天光說給訂金，也沒說簽合同的事，看是還按上月的規格和數量呢，還是另外訂合同。

晚上，兩人坐在鎮子上的一家小店里吃飯。李小帥本想跟老丁上市里去吃一頓，無奈老丁是死活不去。他告訴小帥，沒必要。吃飯講個氣氛，吃著，談點事，就好。

吃完飯，老丁拿出一份合同遞了過來。李小帥接過一看，啊？負公差？

在這份合同里，老丁把訂貨量提到了四十噸，但要求其中15噸軋成負公差，0.15的箔，要求按負公差0.01供貨。這樣的厚度差，在廠里就要判為不合格品了。李小帥有點疑惑。老丁解釋道：“這個事情呢，跟你說說也無妨。我從你們廠子里買的鋁箔，是按重計價。那我覆好膜賣給其它客戶的時候呢，是按長度計價的，明白了吧”

李小帥這回明白了，老丁這奸商，是要把鋁箔厚度降低，這樣單位長度的重量就會減少，覆膜時加大膜的厚度，達到對方廠家的厚度要求。這樣，就把塑料賣了個鋁價錢。”

“不過我說丁老哥，你這么弄，人家廠子里的質檢就是白吃飯的，還檢測不出來這個？”李小帥還是覺得不靠譜。

“哦，這個么，呵呵，老哥我自有辦法！”

“好，我也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反正我只管給你供貨，不過你要四十噸貨，為什么只要15噸負公差，其它還要正常公差的？”李小帥又問。

“因為我這臺覆膜機，一個月就只能干15噸的活。好了好了，咱們去喝茶，去喝茶。”老丁拉起李小帥。看老丁不愿意告訴自己那另外25噸貨的去向，李小帥也就不再問了，去結了帳，兩人又去喝茶。

第二天，李小帥離開了老丁那，又去周圍幾個覆膜廠跑了跑，發現不是很好合作。一方面是要貨量都比較小，將來如果合作的話，發貨時想配齊一車貨也不是很方便，再一個，對方都提出自己的報價高，其中有一家直接拿出一張發票，讓他看自己目前的進貨價，李小帥驚奇的發現，那供貨商，竟然是老丁的廠子。“我靠這老丁，我說他還要拿些超過自己加工量的貨，原來是當二道販子呀。不過，他這賣價比從我這里的進價還要低上那么一點點，難道他是賠本賺吆喝？”想不明白老丁在這搞什么鬼，李小帥決定再去別的地方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