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吳美女就湊到我耳邊:“你今天下班可以去買彩票,一定中彩。”
這話不是什么好話,我感覺到濃重的硝煙味。我問:“經理找我了?”
“是,而且很恭喜的是你剛走就找你。我說你去廁所了,然后他就回去了。”
“那沒事。”
“我還沒說完。如果這樣你不用買彩票,中彩的是十分鐘后又來找你。你還沒回來。”
“說什么了?”
“讓你回來去他辦公室。但你一直沒回來,十一點半又來一次。臉色挺難看的,一定是急事,不然不會這樣。我覺得你完蛋了。”
“我也覺得我自己完蛋了。”我掩面而嘆蒼天,“你覺得我現在還要去他辦公室嗎。”
“你自己看著辦。我建議你不要去了。如果事情還沒有解決他會來找你的,到時候挨罵你就厚皮點頂著。如果事情已經解決了,或許他也忘了這回事,你跑去那就是跑去找罵,不值。”
“那我不去了。”
“但是我話帶到了啊,到時候別說我沒告訴你他找你。”
“放心,不會找你連帶的。”
我一心祈求情況會像后者那樣發展,事情解決了他也忘了這回事。但是很不幸,我坐下來還沒有半小時,經理就在辦公室門口喊我。
君喊臣臣不能不應。我幾乎是刺激性的跳起來,然后走螞蟻步到他的辦公室門口。還沒敲門,里面的聲音就傳出來:“進來!”
我沉重的推開那扇厚重的玻璃門,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當下他的一定是沖鋒槍,我已經成了蜂窩煤。
“你上午鬧肚子在廁所里處理了兩個小時?”
面對上司的責問最好的辦法就是擺出一副虔誠接受堅決不再犯的楚楚可憐之相,這時候沉默絕對是真金。萬不可作解釋,那樣只會越抹越黑最后甚至嚴重到被開除。作為下屬,除非你爬到了領導的頭上互換了位置,要么得永遠記住一句話:領導的批評永遠是為你好,如果領導讓你覺得他不是在為你好,請參照第一條。
我謹記。暗下決心即使從那張嘴里噴出來的唾沫能讓我洗一回頭發我也不反駁辯解一句。而且,我還得做出確實生病了很痛苦的樣子出來。我悄悄的用左手捂上了肚子,眉頭也皺起來。
“兩個小時啊,廁所大概都被你一個人堵了吧。”經理繼續說。
我不做聲,繼續做痛苦和楚楚可憐狀。
“一上午的工作時間才多少?八點半上班,十一點半下班,算算,一共才多少個小時?你算算。”
“三個小時。”我說給自己聽。
“你還知道只有三個小時啊,你一趟廁所就兩個小時。你真的是去廁所了嗎?我知道你工作挺閑,處理起來也挺快。如果嫌太輕松我可以給你加工作量。”
“不是經理,我是真的在鬧肚子。肚子現在還疼。我真沒騙你。不是你叫我我忍著不然我已經又跑了兩趟廁所了。”我可不愿意加工作量,再說“一份價格一分貨”,三千塊錢的待遇我才不想做四千塊錢的工作。我故意將另只手也狠狠的按著肚子,眉頭皺成一堆,帶著哀求而痛苦的口氣說。
經理見我的痛苦樣子,似乎也于心不忍,改口道:“如果不舒服就請假去醫院看看,工作我也就派給別人。再說你這樣忍著只一直跑廁所是條路嗎?病又不是忍忍就好的。拖得嚴重浪費時間還嚴重影響工作。實在不行下午我給你批一下午的假去醫院掛個水,你看看你,一個本來應該站的亭亭玉立的現在站成什么樣子。和老太太有區別嗎?”
“是。確實有損形象。但是實在暫時亭亭玉立不起來。”我抽了一口氣,將表情變得更痛苦了。
“算了算了,事情我派給別人吧。你下午去醫院看看,別班沒上好還把身體弄糟了。”
我這一裝,不僅沒挨著什么罵反倒又得了一下午的假。從經理辦公室出來吳云不得不對我無語,我也不得不佩服我自己。
我病怏怏的出了辦公室門,立馬就精神活躍起來。給宇輝打電話:“我下班了。”
宇輝很驚訝:“這不是你才上班的時間嗎?”
“反正我下班了,下午的時間空白。”
宇輝在那頭很開心,立馬就說要來接我。宇輝的車子總是擦得很干凈,擋風玻璃沒有一點的灰塵。透過玻璃看著外面的天空,車頂上的梧桐枝椏從頭頂掠過。陽光從一枝枝樹丫間穿透下來,有一些灰塵在其中飛,很美,給人虛幻的感覺。
天氣漸漸的熱起來,宇輝只穿了一件短袖的襯衣了。他一手控制方向盤一只手拉著我,我的手被她捏在手心,一顆心也被他擁在懷里。
我撥開他的手,說:“專心開車。”他不干,反而將我的手抓的更緊。我知道宇輝單手控制方向盤絕對沒有問題,但我還是希望他能夠更專心的開車。我嚴肅的警告:“我可是將命都交給你了哦,你負責好不好。放開我的手抓住方向盤。”
宇輝看我一眼,柔情的笑著,道:“放心,我會很認真。抓著你的手在手里更安心。”說著將我的手送到嘴邊親了親又貼到臉上。我感覺到宇輝的臉比我的手涼。我問:“天還沒熱起來就臭美,冷不冷?臉涼涼的。”
“不冷。心是熱的。有你就是溫暖的。”宇輝的話讓我幸福,讓我感到自己被包裹在一顆溫暖柔軟而又充滿愛的心里。想起蕾蕾和蘭蘭還不知道我和宇輝在一起的事,我對宇輝提建議:“什么時候我們一起和厲蕾還有童蘭蘭吃頓飯吧。我想讓她們驚喜我們在一起。”
宇輝的表情有些變化,剛才的笑沒有了。然后道:“為什么有這樣的想法?我們在一起別人知不知道有關系嗎?”
“和別人當然沒有關系,但是厲蕾和童蘭蘭不是別人。我們三個是沒有秘密的。而且我們以前約好結婚的時候一起辦集體婚禮。”
“戀愛是我們兩個人事情,又何必非要讓她們知道呢?再說了,知道了和不知道有什么區別。”
“當然有區別。我要讓她們看到我的幸福,這樣她們也就會踏入幸福了。我們說好一起結婚領證,難道我戀愛了他們還單著要我等她們好幾年嗎?”
“靜怡。我不想過多人知道我們的幸福。這是屬于我們兩個人的幸福,是我們的隱私。”
“我沒有將屬于我們的幸福曬給別人看啊,沒有破壞我們的隱私啊。不過是吃頓飯公開關系而已。”
“我不喜歡別人現在知道我們的戀愛。我只想有屬于我們私下的幸福。”宇輝放開了我的手去扶方向盤。我隱隱感覺到宇輝那種極不想公開我們關系的情緒,我很不解,但是我還是接受他說的“我們的幸福是只屬于我們倆的”。
我只好道:“那好吧。就當我剛才說的沒說。”
我的心情像泄了氣的皮球,只剩不解在里面充斥著。宇輝的臉上又掛上來了笑,重新抓起我的手抱到懷里貼在他的心口。
我們沒有回江寧,而是將車停在金鷹去逛街了。然后又去看了場電影,電影是經典的外國片《剪刀手愛德華》。女主人翁金看著愛德華,深情地道:“holdme。”愛德華猶豫著躊躇的走近一些,剛伸出手但是馬上又退縮了:“No,Ican’t.”金看著愛德華,緩緩的小心的將愛德華的手放到自己的肩上,靠進了他的懷里。愛德華第一次將金抱進懷里,安穩感和充實感在愛德華靈動的眼睛里流露,還有那樣濃厚的哀傷。
我的淚嘩嘩的往下流,宇輝將拉著我的手用了用勁,隨后遞給我一張紙巾。伸過來一只手臂將我摟進懷里。
電影結束已經將近六點半,宇輝提議去吃飯,但是我一點胃口也沒有。我的情緒還停留在剛才的電影中悲傷不已。我問宇輝:“如果你是愛德華,你會擁抱我嗎?”
王宇輝沒有說話,只是將牽著我的手捏得更緊。
“我不怕被剪刀傷到。你會擁抱我嗎?”我又問。
“會。”宇輝道,“我會很小心,盡量的保證不會傷害到你。但是我又那么害怕,我好害怕會傷害到你讓你難過悲傷。”
“好幸運的是你不是愛德華,沒有那樣鋒利的剪刀,沒有那樣銳利的刀鋒。擁抱對于我們是那樣輕而易舉。我們該萬幸那樣的悲劇只是電影不在人世間。”
“我會好好保護你,不會傷害你,絕不會。靜怡。”宇輝忽然說。然后又一把將我勒進懷里,讓我一度的失去呼吸的能力。
回到家已經七點多快要八點,看電影手機調成靜音母親的電話打了好幾個我一無所知。直到到了小區門口我看時間才看見好幾個未接電話。我趕緊和宇輝揮別:“我母親打了好多電話我都沒有聽見,她該擔心死了,我得趕緊回家。”
宇輝道:“好,你上樓進了門我就回。等你信息。”
“好。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我搖著手一步一回頭。
“快回吧,看著路。”宇輝說。
一進家門,母親就沖出來,一臉的擔心:“去哪里了?打電話也不接?”
我將包掛到衣架上,邊換拖鞋邊說:“媽,我都這樣大的人了,能不能不要那么擔心我了。下班和同事去看電影了。”
“再大的孩子在父母的眼里也是孩子。你去看電影都不知道先打個電話回來說一聲的嗎?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啊。電話也不接,我和你爸都急的要報警了。吃過了嗎?”
“吃過了,放心吧。好了媽,我知道了。這次是個意外。當時和同事走得急,電影院里面又打成靜音了。下次一定注意。您消消火。”母親的話確實在理,我只好哄著母親。
進了房間,我趕緊的給宇輝信息。然后跑到客廳窗戶邊伸出頭看了看樓下,宇輝站在車邊,看見我朝我揮手,然后打開車門開走了。
第二天一早,蕾蕾給我打電話問我要不要和她順路一起去上班。在平時我是一定會很高興的答應蕾蕾坐她的順風車,但是今天我很干脆并且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因為我還沒有起來宇輝就給我發信息,說要來送我上班。
蕾蕾很奇怪,問我:“今天不上班?平時可不是這樣的。”
“今天有人送我。所以就省省你的油錢了。”我笑著道。
“男朋友!中午溜班帶出來我看看。”蕾蕾就是溜班溜上了癮,上班像是回自己家一樣,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但是我可不一樣,我可沒有堅實的關系保證我這樣一直胡鬧領導會相信,會一直讓我端著個飯碗。我不能昨天鬧肚子今天還鬧得嚴重,更何況昨天經理都給了我半天假讓去醫院看看。經過這半天加一夜,總會好些的。
“我不能溜了。昨天下午回去都挨了訓了,你真把我們經理當傻子啊。不是我演技好我今天真的不用去上班了。演戲演得太過分逼真,經理昨天下午都給了我一下午的假讓我去醫院。我不能連續的對不起他。”
“喲喲,良心發現啊。那你說吧,什么時候帶出來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不用認識。本來你們就認識。”我說。卻沒有打算直接告訴她是王宇輝。為了躲避連續而來的追問,我趕緊圓場結尾:“好了好了,我要準備出門了。上班高峰期萬一堵車就完蛋了。有時間一定告訴你們是誰。”
蕾蕾同樣是去新街口,我和她的辦公樓之間只隔著兩條并不長的街。一路上宇輝一邊和我說話一邊開車,路上車子很多,特別是在岔路口那塊,車子更是堵得不可開交。我一邊擔心著會遲到,一邊四處張望會不會直接遇到了蕾蕾。
我問宇輝:“上午沒課?”
“下午才有,所以送你上班。放心,不會遲到的,過了這一節路就好了。前面其實很通暢。”宇輝像是看出來了我的焦急,伸過手來輕輕捏住我的手道。
“不急。只是怕你有課耽誤了。”
宇輝笑笑。我的四處張望并沒有認真的看看附近的窗戶。我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我一看,是蕾蕾。
我接通:“蕾蕾。怎么,現在給我打電話是想蹭我的車去上班不?我已經出發了在路上了。”
那頭道:“你和誰在一起?”
“送我上班的人啊。”
“男朋友?”
“除了男朋友還會有誰會送我上班嗎?”
“我知道了。”蕾蕾說完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蕾蕾的語氣讓我摸不著頭腦,感到極其的莫名其妙。宇輝見我皺著眉頭,問我:“怎么了?誰的電話?”
“厲蕾。莫名奇妙。”
“怎么了?”
“誰知道,還沒說完就掛了。”我將手機扔到包里道。
手機沒放下兩分鐘,又響了。我一看,是蘭蘭的。
蘭蘭劈頭就對我說:“靜怡,你不能談戀愛!趕緊分手!”
“為什么?”
“最好別問。總之你不能和現在的這個談戀愛。”
“莫名其妙你們。”我也發了火掛了電話。
王宇輝很詫異的看著我,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脾氣。我說:“厲蕾和童蘭蘭今天真是奇怪得很,我又沒惹她們吶。”我在腦子里搜羅是不是我哪里惹了她們讓他們忽然這樣態度對我。可是自從昨天中午見面后根本就風平浪靜,信息電話都沒有通過,再說昨天分手時候都還好好的什么事情也沒有。我實在想不到忽然這兩個人到底是怎么了。
宇輝說:“或許她們在其他的地方一起受了氣對你發泄。好了,別生氣了。這可是我第一次送你上班。可別用這樣的心情開始。親一個。”說完將我摟過去在我臉上親了一下。
手機滴了一下,蘭蘭發來了一個信息:最好聽我的,不要問為什么。
我回:不接受。你總要給我個理由。
蘭蘭回:如果你是不知情,我擔心你接受不了。
我回:什么知情不知情,我談個戀愛你們真是莫名其妙得很。
蘭蘭回:我和蕾蕾絕對是不會害你的。
我索性不想回了,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大概也就是我這樣子。從開始到現在,和宇輝在一起這么長時間,直到蕾蕾和蘭蘭忽然這樣的態度讓我離開他我才發現我對宇輝用了心,而且是毫無防范毫無保留的不知不覺將自己扔進了這場感情里。我挽起宇輝的手臂,心里感到一陣陣的溫暖和安心,充實而穩重,像是一泉泉眼,甘甜而純凈的泉水慢慢的越來越多的涌出來,將我整個身心都包裹起來。
我并沒有將蘭蘭和蕾蕾的話放在心里,壓根也沒有往心里去。
下午將近下班,蕾蕾讓我在辦公樓下等她。蘭蘭也來了。蕾蕾問:“你怎么就和王宇輝談起了戀愛?”
“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我話音未落,蘭蘭脫口而出幾乎對我吼的打斷我。
“莫名其妙。”我道,被蘭蘭的語氣嚇了一跳。
“你要理由是嗎?看樣子你是不知情的。”蕾蕾說,“你要理由我們就讓你變成一個知情人,先上車。”
蘭蘭拉著我上了后排。我不說話,準備好好的聽聽她們給我的所謂的知情和原因。
“你了解王宇輝嗎?知道他的生活嗎?去過他的家嗎?”
我以為她們是指王宇輝不夠有錢:“還沒去過,但是我不在意他開不起奧迪,我不在意他只是個大學老師。我覺得挺好。”
“果然你不知情。”蕾蕾道。遇到紅燈她踩了剎車車子停下來。
“王宇輝有老婆。”蘭蘭忽然說。我瞬間覺得腦漿崩裂出來流了一臉上。
“不可能。”
“但是千真萬確。”蕾蕾說,“你要的理由,但是你無法接受。”
蘭蘭有可能不太知道王宇輝,但是蕾蕾不可能不知道。因為他是來參加蕾蕾生日party的,他們是朋友。蕾蕾說千真萬確。
“他有老婆,孩子都有,而且不小了。”蕾蕾補充道。
我還有什么說呢?像是晴天霹靂,我一下子被抽了骨頭癱軟在座位上。天一下子忽然就黑了,我搖搖晃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咽喉吊起來裝進了一個沒有空氣的瓶子里。瓶子里一片黑暗,漫無邊際。我成了一片魂魄,找不到可以抓住的東西,在漆黑的寒冷的濃霧里四處飄蕩。
蘭蘭問我:“你們什么時候開始的?”那聲音好遠好遠,我睜著眼睛但是我看不見她的人。
“從蕾蕾生日一個星期之后。”我有氣無力的回答,自己的聲音都變得好遠好遠,像是隔著時空從另個世界傳過來的。讓我害怕,但是又似乎沒了心似的無所畏懼。
我在這靈魂的破碎中,昏沉的沒有知覺中,語言毫無組織的前前后后將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她們。蘭蘭一邊聽一邊臭罵我,而后又將蕾蕾臭罵了一頓將責任全部推給了她的生日會。之后兩個人再一起將王宇輝罵的狗血噴頭。
蘭蘭很是生氣,回到江寧我們沒有回家。蕾蕾直接將車開到了大學城。蘭蘭憤怒的砸掉了手機:“我去把他狠狠扁一頓!”但是我不忍心。我知道了這一切現實,但是為時已晚。我祈禱這半個多小時是一場夢,從下班開始往后直至現在是一場噩夢。噩夢等會就會醒來。宇輝還是宇輝,愛情還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