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蕾和蘭蘭在學校北門口等我。我不敢讓她們見王宇輝,我太了解蘭蘭和蕾蕾,我害怕她們真的對宇輝動手。西操場沒有人,我打電話給他,他來了。我?guī)缀跏腔桕I著走到他面前,我淚流滿面。我難以相信這個已經徹底奪走我心的男人一直都在騙我。
宇輝從遠處興奮的朝我跑來,走近后看見我的表情眉頭皺成一座山丘。擔心和難受堆在眉頭,掛在臉上。他慢慢走過來想要擁抱我,如果是在我知道真想之前,我一定會迎上去鉆進他的懷里。我會覺得無比的幸福,但是我現在心灰意冷。我往后退,他一直往前走我一直往后退。深刻的陌生感往我臉上撲來,我不敢再認識他靠近他熟悉他。
他走了幾步后站定驚恐的看著我。我一針見血直接質問:“你為什么要騙我?!”
王宇輝是個聰明人,知道我說的是什么。
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直接蹲坐到了地上去。
王宇輝也蹲下身,將我緊緊摟在胸口,也是淚流滿面:“靜怡,我的靜怡。對不起對不起。我還是傷害到了你,我每天都在擔心我會讓你流眼淚讓你傷心,我每天都在因為這個痛苦,我怕你離開我,我怕你瞧不起我。我每晚做夢都是你知道后和我一刀兩斷。我就像那愛德華,雖然我手上沒有鋒利的刀鋒,但是這撒下去的謊言是比刀鋒更厲害,我對你不可控制的動心,這份愛因為現實比那刀鋒更尖銳。我那么害怕會不小心傷害你,可我不得不活進謊言里,不得不這樣做。我怕你從一開始就拒絕我讓我靠近不了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和你說話我那么害怕和緊張,但是我不能不去靠近你,你的恬靜吸引我。你是一個妻子的形象,一個好妻子的形象。我和我妻子的感情并不好,她喜歡打麻將喜歡發(fā)脾氣,我是要離婚的,但是我不忍心讓孩子在破碎的家庭中長大。靜怡,你打我你罵我,不要離開我。我是真的愛你,我不敢對你說出這一切就是怕你再也不理我。你是我現在唯一覺得幸福的緣由?!?/p>
王宇輝的每一字都敲打著我的心坎,面對他三十五歲的淚水也讓我無論如何狠不下來心。我是弱者,我很難過,心里像是被抹了鹽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劃著。我一下子從正規(guī)的女朋友淪落到了小三。我不知道怎么辦。
宇輝一直抱著我,這偏僻的小操場,無人問津和到來。我們抱頭痛哭,我傷心于這樣殘忍的現實,宇輝痛苦于怕將要失去我。他一直跟我道歉,希望能夠求得我的原諒。
蘭蘭和蕾蕾兩個人一直在等我,我一露面,蘭蘭就沖過來:“分了嗎?”
我哭的梨花慘遭暴風雨,心里更是肝腸寸斷。
“我問你分了沒有!”
蕾蕾也走過來:“沒有分對不對?你知道你現在是什么嗎?”
我依舊在抽噎,上氣不接下氣讓我無法開口說話,淚水堵住了我的呼吸道,我要窒息。
“犯賤!”蘭蘭罵我,“賤骨頭,傻鳥!”
雷雷直接往學校里面沖要去找王宇輝算賬。我沒有辦法攔住她,我只能對著她大叫:“你想毀了他嗎?那你也一起毀了我!”
蕾蕾在十米遠的地方錯愕的站住,轉過身,那樣不可原諒無法理解的憤怒的眼神死死的盯著我。
我無力的靠到車子上,對著蕾蕾和蘭蘭祈求:“讓我自己處理好嗎?不要讓我更痛苦了好嗎?”
蘭蘭轉身而過背對我撇下無比的氣憤,蕾蕾恨不得每一步都踏在王宇輝身上走過來打開門上了車,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隨后對我道:“上車!傻鳥?!?/p>
蘭蘭幫我拉開車門,等我上車后自己坐到了副駕上。我慢慢的劃躺倒,就那樣躺著,無力再坐的那么直,無力再支撐起自己。我感覺身子好重。
那一夜,我沒有睡,就一直坐在窗戶邊上看著大學城的方向直到天亮。一雙漆黑臃腫無神的眼在黑夜里看著黑夜,然后看破曉,看黎明。方山上有燈火,成一條線從山腳兩邊分支伸向山頂,是汽車行駛的山路邊的路燈。方山上有軍隊。
宇輝的學校在方山的腳下,我只能就這樣望著。想著他現在正在和別人同住一個屋檐下生活。那昨天,就在今天早上還鮮明得可以觸摸得到的幸福感滿足感瞬間崩塌消失,像是從抽煙人嘴里吐出來的香煙霧,飄散的無影無蹤。留下來的是我總是無意的不可控制去想象他在別人的身邊,留下來的唯有被這想象折磨的痛苦。
直到太陽已經有光輝撒到窗戶的窗沿上,母親在外面敲門催促我起床洗漱上班,我才六神無主魂飛魄散的站起身來,還未站直,頭一暈眼前一黑一頭栽到了地上。頭顱撞擊地板磚的聲音讓母親直接推開了門闖進來。我迷迷糊糊的看見母親嚇得不知所措,又聽見有人急促的跑進來,迷糊的眼里看見父親。
和地板的撞擊讓我更加無法思維清醒,我不想有任何的掙扎和向上的努力。無力的閉上了眼睛,我要休息,我要好好的休息。我看見王宇輝朝我走過來,敞開著懷抱,我朝著那懷抱奔跑過去但是半途有人用更快的速度扎進了他的懷里。宇輝笑著收住兩臂將對方抱得緊而溫柔。我只能站在原地,然后默默轉身走開。
在醫(yī)院里,我躺了一天,然后又一天。蕾蕾和蘭蘭也來了,我住了兩天院她們連續(xù)溜了兩天班。蕾蕾很是歉意的看著我,是蘭蘭那天將責任推到了她的生日會上。我說:“你那是什么表情,和你又無關的?!?/p>
“可是見面總是因為那天晚上,我們都各顧各的瘋玩去了,完全沒有想到坐在一邊的你?!?/p>
“好了啦。我的情感上如果真要是有這一劫,不在那時候遇到也會在其他的時候遇到的。”
“你知道那天早上我為什么給你打電話嗎?”蕾蕾忽然問。
“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和王宇輝在談戀愛?”我也忽然想起來我從來都沒有和她們說我和王宇輝的事情。
“岔路口堵車,王宇輝的車子在我后面。倒車鏡里看見了你們。”
“然后你馬上給蘭蘭說了,她又馬上打來了。”
“還不笨。腦子還沒有撞壞。”蘭蘭說。
“這兩天,一直都是阿姨一個人在這邊?”蕾蕾話里有話的問。
我知道蕾蕾要問什么。“別再問了,我給他發(fā)了信息,我受不了還有個別人在我們之間的煎熬?!?/p>
蘭蘭得到答案后趕緊轉移話題:“你知不知道昨天早上你來的時候你發(fā)燒多少度?四十二度。也怪不得你還沒起來就一頭栽下去了。把叔叔阿姨嚇得夠嗆,你意識都已經燒得不清楚。唧唧歪歪的不知道在喊什么?!?/p>
除了王宇輝我還能喊誰?我并沒有完全的喪失意識,我能夠感覺到我看見他了,或許他來了,或許是在我高燒的夢里。我還記得我看見別人搶先于我鉆進他的懷里,還記得我看見他和別人聯(lián)袂而行,我還看見我從高樓跳了下去,但是我卻身輕隨風飄搖了。我還能記起還能感覺到我死死的捏著他的手,想留留不得,想放放不開,只有無語凝噎,和他相看淚眼。
我想更大的可能性是在夢里。因為我在半夜的時候已經用信息將話講的那樣決絕而傷人,我相信他是不會再來找我的了。他沒有回一個信息。我想是因為不方便。
蘭蘭和蕾蕾坐了一會之后就走了,說是下班再來。母親回家給我熬湯了,她們倆沒走多久,我躺下來準備睡一會,宇輝來了。帶著黑眼圈和一臉的憔悴,站在我面前。我心里一陣一陣的難過和心疼,比我自己讓我更難過。
我不做聲,將眼神從他身上轉移去看窗外。宇輝在床邊慢慢蹲下來輕輕的想要握住我的手,我不舍而倔強的抽離開。他愣了愣,又將雙手覆上來。我不說話,將手又從里面抽出來。
幾次我都拒絕宇輝的觸摸,后來宇輝一把將我的手抓住,死死地??墒撬你俱苍谑箘派媳┞稛o遺??墒俏冶人撊?,我沒有太多的勁掙脫開,宇輝的淚在我努力而沒有掙脫開放棄的時候落下來,砸到我的手背上。像是一團火,熾燎燎的灼傷我,讓我心疼不已。
“靜怡。”宇輝將臉埋在我的手心里低聲的呢喃,帶著祈求和無限的悲傷。
“靜怡。靜怡。靜怡?!彼皇且恢焙爸业拿?。淚水在我手心里集成一塊小池塘。我無話可說,我心疼但是我無法去原諒。
“對不起?!彼麑⒛槒奈业氖中睦锾饋?,說。
“對不起?!?/p>
“沒什么對不起?!蔽艺f,忍受著巨大的傷心,“謝謝你對我動心,對我情不自禁。沒有什么對不起,當初我們去看電影,我問你會不會擁抱我,我說我不怕受傷。你不用說對不起,沒什么對不起。沒什么對不起?!?/p>
那些在一起的快樂在我腦子里面沖撞,和現實的真像,我的頭部像是被人壓住用一根根針使勁的在扎。我也開始語無倫次,我多想狠狠的給王宇輝一巴掌。一巴掌把他打成一個小香包,我可以把他藏起來放在口袋里,我可以占為已有隨身攜帶著??墒俏覜]有,我出不了這個手,我也沒有辦法將所有的愛轉換成恨,將他恨之入骨。
我只能一味的說沒有什么對不起,沒有什么對不起。我腦子里面快樂和悲傷沖撞不分上下都成為了碎片,然后都被一只大網打撈走了,剩下的只是空白。對方說對不起,我只能一直說沒關系沒關系沒什么對不起。
宇輝看著我,從地上坐到床沿邊上,湊過身子來親吻我。
我不迎合也不躲避,只那樣木訥的沒有表情沒有動作,像是一具死去的尸體。宇輝將我摟進懷里,像是要將我摟進他的身體里。他一邊不自覺的在手上用勁,一邊還在無助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我忽然想要就這樣被他摟到窒息死在這里?!霸俦Ьo一點。”我說。
宇輝在手臂上又收了力,像是八爪魚,將我封鎖在他的手臂間,然后慢慢的用力用力收縮收縮。我徹底放下力氣,將所有的支撐從頭到腳的舒緩,然后從腳底,從腳趾尖流失出身體,成為一個沒有骨頭的爛泥。
宇輝就那樣一直抱著我,一直將我往懷里收。我的心臟漸漸的像是直接被捏在他的手心里擠壓,疼痛而窒息。宇輝的擁抱我懂得,他是以為我讓他抱緊我代表我原諒了他。
我是那樣的了解宇輝了,那樣懂得從他手臂上傳過來的思想和意愿。可是他對我的愛卻并沒有懂得我話里面的絕望和走入了絕境,我已經從懸崖上跳下了深淵,我祈求粉身碎骨。
我慢慢的感覺到昏迷感,宇輝的力度已經沒有再收緊。他的虛弱或許也使得他的力度已經到了最大化。我聽見宇輝在遠遠的地方喊我,他問我愛不愛他。我說愛。宇輝又喊:“靜怡,靜怡,我的靜怡。你愛不愛我?!蔽覐纳眢w里艱難的匯聚出一點力氣,答:“愛。”宇輝一只手在我的頭上撫摸:“靜怡。我的靜怡。靜怡。我害怕,我疼痛。靜怡。你懂嗎?你能體會到嗎?”我喊,在心里喊:“宇輝。”那聲音沖破不了喉嚨出來,只在心里回蕩回蕩。我喊:“宇輝。宇輝。你愛我嗎?你愛我嗎?”
宇輝聽不見我心里的聲音,他只聽得見他呢喃著喊我的聲音。宇輝從懷里放開我,力度一下子消失,我的窒息又有了新的空氣從鼻孔里往肺里跑。癱軟的我離開他緊緊的擁抱,像是被連根拔起的無骨草,倒在了他的手臂間。
宇輝被我嚇的張皇失措,去喊醫(yī)生被我拉住。所有的醫(yī)生都醫(yī)治不了心病,他給的心病。我搖搖頭。
宇輝只好回到床前,捏著我的手。過了許久,宇輝問我:“原諒我好不好?靜怡。我愛你。”
我不答話,才被刀子劃得傷口想要馬上就愈合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撇開臉,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流。
我說:“你回去吧。你不該來。”
宇輝搖著我的手:“原諒我好嗎?靜怡。我是無心的,我每天的折磨不斷??墒乾F在還是傷害了你。我罪該萬死,我不該帶著刀子和你戀愛。明明知道會傷害到你。靜怡?!?/p>
“回去吧。要原諒你的不是我?!?/p>
“不。是你是你。我不要別人的原諒,我只要你的。靜怡?!庇钶x走到窗戶邊上去又回到床前拉著我的手道。
我掙開宇輝的手:“還是回去吧。我們不可能的。我做不到接受你這樣的情況。愛情是何等的自私,你要我放棄自私嗎?我做不到?!?/p>
“我不要你放棄自私,你不用放棄自私。讓我愛你,讓我們在一起?!庇钶x的苦苦哀求我看在眼里疼在心底。我那樣的放了感情,我又是怎樣的萬般不舍。我看著宇輝,千言萬語千責萬怪糾結在口邊卻不知道該怎么傾吐出來。我只能又撇掉臉落眼淚。
宇輝的哀求漸漸變成沉默,絕望的沉默。這比他的哀求讓我感到害怕和窒息。我說:“你還是先回去吧,我累了?!?/p>
宇輝像是找到了希望,看著我。我說:“你先回去吧,我累了?!?/p>
宇輝將我放躺下來,又將窗簾拉上。我將臉埋在被子里,許久后我聽見房間徹底的安靜下來,掀開再去尋宇輝的影子他已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