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捏得生疼,睜開眼,看到二姐驚恐的眼睛,她死死握住我的手腕,手指泛白。我坐起來,問她怎么了。
外面的月光照進來,天還未亮。二姐忽然緊緊摟住我,她說:“水月,我不能再失去你了。”這話與之前聽到的一樣,雖不知道為什么,還是抱了她輕拍她的背安慰著。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哄了她睡下。月光清亮的照了我睡不著,于是起身穿衣,到殿外賞月。
楚塵做的秋千在孤單的搖晃,坐上去冰涼涼的刺到心里,淚水滑落下來。恩雅的房間燈亮著,影子映到窗上。來到我身邊后,她身體完全好了,褪去疾病的身姿愈發妙曼,也是個美麗的人兒。紫雪國的水土真是養育不少國色天資。天邊透出蒙蒙的白色,快亮了。
殿內忽然傳出二姐的驚呼,趕到房間內時看到她一只手拿了釵,另一只手已經鮮血淋漓,我迅速移到她跟前奪下釵。她看到是我,又抓了我的手不肯放。寒若和恩雅聞聲而來,我叫寒若趕緊去叫醫者,混亂里忘記了恩雅就是高明的醫者,她走到床前,手中的針在二姐身上幾個穴位扎了針,二姐就慢慢安靜下來。她診了二姐的脈,半晌后對我說:“三公主,二公主現在染上魘了。此種法術,是靈力高強者才會施放的。將人們最害怕的事情,做成魘放進他們的靈魂,迫使他相信這些都發生過了,不管是醒著還是睡著,魘無時無刻的折磨被下了法術的人。”
多么可怕的法術。可憐的二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場景,還在時時刻刻重復著這樣的場景。
“那,能解嗎?”我問恩雅。
她搖搖頭。“中了魘,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來相信那些看到的不過就是夢而已。只要接受現實,還是能夠恢復的。但這個很難,錦書記載內唯有少數幾人能夠做到。”
雖然難,不過還好能夠恢復,人們總是需要希望。
曾經以為樊良是愛二姐的,他卻對二姐做了這樣的事情,為何他不能如楚塵一般,可以為了自己心愛的人獻出生命。
天上忽然傳來隆隆雷聲,抬頭看時,烏云已經密布,本來已經亮了的天竟暗了下來。宮內有些混亂,我對恩雅說:“你在此照顧二姐,我去大殿看看找父王。”她點點頭,我拉了寒若向大殿奔去。路上都是匆匆逃竄的宮女侍者,不少白袍法師向大殿飛去,待我們趕到時,父王正與大家緊張的商討著對策。
“如今,只有盡快找到開啟雪翼之書封印的方法。”柏老說,眾人聲音靜下來。
白袍法師們密集在大殿內,無數的眼睛看著父王。他臉色有些蒼白,應是之前受傷的緣故。片刻后父王說:“現在靈力高強之人都在此了,雪翼之書的開啟方法只有松老一人才知,但他未來得及說出來便仙逝。元老們,煩勞諸位想想雪翼之書可能用到的封印,都可一試。現形勢十分緊急。”
于是元老們低頭商議著,錦修在一旁站定,等待結果。他臉上的表情十分期待,因普通法師若是有了雪翼之書,靈力會上升許多倍,成為真正的元老。寒若之前告訴我的事情,我希望他是不知情的,否則可真是無法忍受了。
“諸位,雪翼之書的盒子就在大殿中央,第一道封印,是歷代帝王可以打開的。所以只要我允許第一道封印就可解除。但第二道封印是由掌管的元老設定,孤先將第一道封印除去。”父王說完,聚集起靈力,在大殿中央畫出五星符,符文畫畢,地面震動,從地下升出石頭盒子,盒子上雕刻精美的花紋,花紋中間有奇怪的圖形,看上去像是文字,而我竟對這樣的文字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待石盒穩穩立于大殿中央時,大家圍上去,試圖找到開啟的方法。
呯的一聲,杜老的劍砍在石盒上,但他自己被彈回幾步,看來用蠻力是不能打開了。師父上前仔細看著上面的文字,對父王說:“王上,這上面的文字,像是古老的神諭。記得錦書上有一小段是月神手記,與這上面的文字極像。”師父說完,對在座之人高聲問:“有誰能看懂上面的文字嗎?”眾皆搖頭。
石盒上的文字,在我眼前晃動,閉上眼,看到一個極美的女人,長長的頭發浸到水里,她身邊的花都開了,不斷變幻著顏色,她身上的衣衫像是由月光拼成,瑩瑩的閃了光。她看著自己在水里的倒影淺淺笑了,天地瞬間因此一笑無色。然后她款款起身,揮手間撩起一些水滴,在空中書寫,上面的文字,滿載思念,她書寫的內容是:金暉,我想你。
睜開眼,我對師父說:“師父,我能看懂。”
于是在眾人的眼光中走到石盒前,上面的文字表達的意思我已看明白,我對父王說:“父王,我知道此事很緊迫,但女兒有一個要求,只要您應允,我便告訴你開啟封印的方法。”
“水月,事關重大,你也是紫雪國的臣民,該知孰輕孰重。”
“女兒明白,但女兒只是小小女子,請容我自私一次。”
父王看了我的眼睛,我看不懂他復雜的眼神。他問:“什么要求?”
“不要讓錦修做元老繼承人,換一人繼承。”
此時錦修正在石盒旁離我們不遠的地方,臉色忽白。寒若在我身后壓低了聲音問:“水月,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嘛?”但大殿本無人說話,于是寒若的聲音,大家都聽見了。她臉色緋紅,轉身撥開人群離開大殿。我希望錦修此時能追出去,能明白什么對他是最重要的。但他沒有,他對父王拱手行禮,他說:“王上,白師父,錦修未做錯何事,還請三思。”
“錦修,你知不知道,元老是不能娶妻生子的。”我搶了話,期望他醒悟。
“三公主,兒女情長本是流水,好男兒當以國事為重。”他說得振振有詞,心里的期待徹底覆滅。父王不再說話,師父對我說:“水月,念吧。”
心里一百個不愿意念,不愿將這個男人,送上離開我的姐姐的路。但一切由不得人。
“老者深知,若將有人看到此石盒,必是老者已遭遇不測。而以老者之靈力,定是被人暗算才有此后果。老者一生為紫雪國,雖深知身系國土安危于身,但死便死了,卻不得瞑目,將為一大遺憾。然需開啟此石盒,需找到殺害老者之人,用其鮮血做開啟之用,雪翼之書方可再現人間。”
讀完后眾人唏噓,沒想到一生無私的元老,竟在這樣關鍵的時刻,自私了一次。
之前松老被殺的事件,父王本就無頭緒查,現更需要仇人之血才可開啟封印,父王該如何是好。但父王顯得鎮定,他看著大家說:“諸位,孤現在實是沒有能力查出誰是殺害松老之人,但石盒上的文字表明,只需要仇敵之血就可開啟封印。孤今日在此下令,大殿不許任何人踏入,若是殺害松老的人在此,你可獨自到大殿,滴上自己的鮮血開啟封印,孤自此再不追究松老之事。君無戲言。”然后父王吩咐侍者將這樣的消息通知到皇宮各處,希望殺害松老之人可以自己良心發現,看在自己也是紫雪國臣民的份上,來開啟封印。父王此步棋十分險,但已經迫在眉睫,實無其他方法可循。
大殿空出,各自只好散了。天空的烏云愈發濃密,像是末日即將來臨。師父在我身邊,神情奇怪的看我。
“丫頭,你怎么能識得那樣的文字,是不是想起什么事情了?”師父問我。
我搖搖頭,除了看到那樣的畫面后就看懂了文字,其他自己也無法解釋。心里泛起一陣酸澀,我知道那是我的雙生姐姐心里此刻的感受。言多也無益,何況她此刻的感覺與傷心不同,女人總比男人傻一些吧,覺得犧牲自己沒有太大關系,只要他好便好了。所以我沒有去找尋她,讓她安靜些時間也好。
也不知過了多久,因天上烏云聚集太多,都無法分清晝夜。雪停了,暴風雨似乎正在醞釀著,準備席卷一切。
就在等待快要磨滅掉希望的時刻,大殿忽然閃出劇烈的強光。石盒封印開了!我朝大殿迅速飛去,卻看到父王立在大殿門前。許多人在大殿前急切觀望。
“君無戲言,請給此人一些時間離去,孤答應過的事情,絕不反悔。”父王真是頂天立地,一個真正的王者。
稍過片刻,進了殿內,看到雪翼之書,靜靜漂浮在石盒上方,向四周散著金色的光芒。元老們坐定,準備讓錦修修煉雪翼之書。從四位元老身旁升出結界,其他人無法逾越。錦修的臉上有狂喜的表情,雖極力掩飾,我還是讀出來了。師父說過我有比他人更強的感知能力,但容易被欺騙,有時也不是壞事。
元老們施法時,雪翼之書內不停的出現各種各樣的符文,緩緩進到錦修的身體內,他的衣衫飛舞起來,臉上不時的閃出金黃色,一直到整本書消失時,他才恢復原樣。但大家心里都明白,此刻的錦修,已經是靈力高強的元老了。他與其他元老合力,做出強大的符文,符文中間光柱直照天空,烏云漸漸開始褪去。
大家陸續離去,路過錦修身邊時,我譏諷的說:“恭喜你了,錦修元老。”他身體微微一怔,欠身行了個禮。雖紫雪國已安全,但我想寒若的心,從此也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