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雅住的地方很簡單,整個房間彌漫著淡淡的藥香,除了一張歇息的床外,都是擺放藥物的架子。她在房間外擺弄著竹簍子里新采的藥物,我一把將她抓起來,她瘦弱的身軀差點站立不穩,我問她:“你到底給我姐姐服用了什么藥物?”她冷冷的笑,“二公主現在已經好了不是嗎?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結果么?”“恩雅!”心里的怒火再無法抑制。“我要的是二姐,是我原來那個溫柔體貼,愛我疼我的二姐。不管你給她服用了什么,現在告訴我,有沒有辦法解?”
她站起來,飛揚的雪花里她瘦弱的身影十分單薄。“三公主。”她叫我,卻看著遠方。“皇宮內本來就有人用這樣的方法在醫治二公主,我不過是配出了速效的藥物。二公主現在與以前是不太一樣,但她忘卻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有什么不好?她從前的痛苦你難道都沒有見到?有時候成長只需要一件事情,這個你我都是深有體會。也許二公主不過是成長了,懂得如何保護自己。女人若得不到男人保護,就得學會自我保護。否則,將如何在這時間生存。”她字字吐出來都清晰無比,我聽得沉重。軒皇子的離去,樊良的傷害,二姐真的還能承受多少,若是這樣她能夠快樂,我又真的何必強求太多。但恩雅的話里還有話,之前冥澈醫治二姐的時候,二姐額角有蜘蛛圖案出現,今日二姐的手背上閃過的圖案,現在想來似乎也是一只蜘蛛,但恩雅怎么會知道冥澈秘密治療二姐的事情,難道恩雅就是他的內應?
“你怎么知道有人在用其他方法醫治二姐?”我試探的問。她笑笑,“三公主,這事只是湊巧,我不會背叛自己的國家。我知道是誰……但她也只是想救自己關愛的人,這一步走得很危險,將紫雪國的安危置于一人的安危之下,可見這一人在她心中的分量。幸而并未出甚亂子,又何必追究那么多。世上的事情,不一定非黑即白的,很多都是灰色。”恩雅說這些話時,像個被生活歷練很久的人,看得空明透徹,但皇宮之內,能如此重視二姐的人是誰,此人還必須擁有強大的靈力,才能與魔蠱國的通道相連接。真如恩雅所說,二姐現在忘卻那些痛苦,不一樣些也沒有什么。但一顆心始終懸著,放不下來,總覺得什么陰謀在皇宮內開始蔓延。
接連幾日,二姐在宮內勤勞走動,所有的偏殿基本都問候到。我不想干涉,也不想看她現在的模樣,那雕刻一般的笑容就那么掛在她的臉上,虛假而敷衍。為了盡量避開,我拉寒若陪我一起到宮外的森林去游走,希望心情能改善一些。寒若似乎不太愿意,想來大概是與錦修有約,若是之前,我是樂意去成全的,但現在這樣的情況,讓他們少見面為好,若是被別人發現,后果將十分嚴重。
做在高高的樹枝上,清新的空氣還是讓人心里舒暢了不少。寒若沒太多心情來享受,左顧右盼著,不遠處傳來草葉撩動的聲音,她小聲說:“有小兔子。”就輕輕跳下樹去查看,不一會便追遠了。不管多少年紀的人,總會保留有那一點頑皮,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這份純真若能延續當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正想著這些時,樹枝往下稍微低了些,轉身就看到二姐穩穩的坐在了身旁。
“姐……”我不知所措叫了聲。她看著遠處的皇宮,銀白的頭發在她身后柔美的飛舞,臉上沒了笑容,眉頭鎖成深深的結。
“這幾日的我,是不是讓你很討厭?”她問我。
“沒,只是覺得與從前不同。那時候的你,快樂悲傷總是能讓我感受到,現在,你臉上多了一塊面具。”雖說得很直接,但確是心里的想法,若她還是我親愛的姐姐,又何須那么多客套。
“是啊,總有許多干凈的東西值得懷念,只是你可知道過去的我生活得有多辛苦么。現在帶上面具了,讓人琢磨不透了,便少了許多背地里的暗箭,也不會被那么多人利用。”這一秒鐘,她的臉上沒有虛假的面具,那些堅毅的神色在眉宇間顯露出來。我不是她,從前也因她那些事情這般心疼,真不知道她自己是如何熬過來的。忽然有些內疚起來,自己還這么自私的想要找回以前那個姐姐,卻不管不顧她是不是會再跌進那樣悲傷的陷阱。于是我接受了這樣的結果,她是我親愛的姐姐,幸運的是她沒有對我偽裝。
“母后最近好嗎?”二姐問,自從那日后,母后便把自己關在騰龍殿,二姐也無法見到。她傷害我的那件事情,還是不要讓二姐知道好些。
“前幾日見到時身體還不錯,不用擔心。”我回答。
“現在我知道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不會再用寬容的心去原諒每一個人,也會去要回屬于我的東西。”二姐這么說時,眼里不經意閃過紅光,讓人心里一寒。沒來得及問她想做什么,樹下傳來動靜,寒若手里抱著兔子回來了。她向著我飛過來,我轉過身時,發現沒了二姐的身影。看來她的靈力也恢復了,真不知該不該感謝命運。
“正好院里的兔子沒伴,把這只帶回去甚好。”寒若并未發現二姐的蹤跡,她懷里的兔子驚慌著,不時的蹬蹬小腿。
我們在院子里逗弄兔子時,有人前來通報,讓到大殿一起去用晚膳,說是父王為了二姐的痊愈而設。于是更換了較為隆重的衣衫,與寒若一起來到大殿。
人聲鼎沸,場面宏大,比從前的晚宴都要隆重。父王可謂是費了一番苦心。二姐在殿上應付著大家,母后也來了,她們兩站在一起時,我從心里感覺到她們的相似。這樣的笑容這樣優雅的舉止,不是母女又怎能如此默契。而一旁默默不語的大姐,反而顯得有些突出。
很久未見,大姐的面容似乎憔悴不少,眼神有些黯淡。仿佛這些日子生病的是她。我坐到二姐旁邊的坐席,寒若站到了我身后。坐定后才看到對面的淵皇子,端著酒杯的一只手懸在身前,眼神里帶了許多意味,毫不躲閃的看著我。對他我是內疚的,避開他的目光,我看到二姐端了杯子向著大姐走去,她手里的雙耳青龍杯散發著清幽的光芒,與大姐腕上的翡翠梳相輝映著。在不知覺間我看到二姐的神色里閃過仇恨,我就有想上前阻止她去向大姐敬酒的想法,正欲站起來,師父的手搭在肩頭。
“又感知到什么了吧?鬼精靈。”師父很久沒與我這么親近,于是坐了下來。
“二姐……”不知道是不是該跟師父說關于二姐的事情。
“丫頭,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控制的,不如先看看事態的發展比較好。”師父沖著對面的淵皇子舉了舉杯,飲了一口。
事情如果不在開始的時候處理,或許之后就難再控制了。但從小就聽從師父的教導,他說的或許有根據,況且,師父是疼愛我的人,于是忐忑了一顆心看著二姐與大姐舉杯共飲。喝完后,二姐伏在大姐耳邊說了句什么,大姐的臉色忽然沉下,紅了一陣又白了,她站起身,一把把二姐推開,揮起袖子,“啪”的打了二姐一個耳光,十分響亮。喧鬧的大殿安靜下來,馬上,就聽到二姐一人嚶嚶哭泣的聲音。大姐窘迫的看了看大家,轉身跑了出去。
母后將二姐疼愛的抱進懷里,輕拍她的背安慰著。群臣看這樣的情形,就紛紛告退。不一會大殿上就剩下位數不多的人,師父和淵皇子仿若無事般自顧飲著酒,二姐臉上留了鮮紅的五指印,無聲指控著大姐。
“盈月怎么這么放肆了,有什么事情也不能等宴會結束再說,也犯不上動手打人吧。”母后對父王說。
“都是我的女兒,事情沒弄清楚之前,還是不要先往下斷言吧。”父王看來是不會偏袒任何一個,二姐聽到此話,嚶嚶的哭聲大了些,往母后懷里縮了縮。這樣矯情的動作,從前的二姐不會,父王見此,上前憐愛的安撫她,或許有時候柔弱也是一種武器。
“丫頭,走吧。”師父放下酒杯起身,這時發現在淵皇子不遠的坐席處,恩雅也還未離去。她眼含桃花看著淵皇子,一股無名怒火升起來,我騰的從座位上站起來,師父看看他們,拽了我離開。
“小時候我教過你什么?遇事冷靜,萬事淡漠,現在都忘記了么?”來到大殿后無人的空地,師父對我說。我低下頭,是的,怒由心生,禍從怒起,竟然把師父從前的教誨全數忘記。“對不起。”我小聲說了句,師父拍拍我的肩膀:“事情有些復雜,目前還不確定要怎樣做才好,但你還是少卷入其中,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知道嗎?”我點點頭,師父才放心的讓我回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