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八卦放入懷中,撩起斗篷給我遮雨。
“我先送你回去吧。”他說。
我還未來得及回答,聽見一旁傳來淵皇子冷冷的聲音,“不用了!”
他上前推開冥澈,扶著我往蘭城方向走,我轉頭看雨中的冥澈,他身為一代神袛,為何會淪到人世,是,為了我嗎……
大雨一直在下,毫無停歇的意思,我沐浴更衣之后,坐到窗前,看著雨水,心里空空的,不想想太多。
“娘娘,你跑哪去了?”恩雅靠過來問,我才想起,方才我去追黑衣人時,她還在盈月的房間內。
“你也看出來了,大姐她是真的神志不清,不是裝的。”我嗔怪的看她一眼,若是盈月與黑衣人有關聯,那時候房間內空無一人,盈月不可能是那樣的反應。
“娘娘,你現在不愿意相信,是因為你不想再失去親人。但今日恩雅就放句話在此,她很快就會向你下毒手,到時候你會明白,你珍惜的姐姐,根本不值得你為她付出真心。”
“那,我為你付出真心,又值得嗎?”我冷冷問了聲,她驚愕的看我,然后垂下頭,緩緩走出房間。
恩雅,對不起,從前的你也很壞,如若你都能夠改過自新,為何我不能給盈月一個機會。就算她真的做了那些事情,只要她肯改過,我會原諒她。
我會的……父王,母后,二姐,你們也希望我這樣做,對嗎?
第二日,軒皇帶盈月回了凌陽國。魔蠱國那邊和樊良都無動靜,不知道是不是在預謀三國統一之事。他們要吞并凌陽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于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們得送父王和母后到紫雪國的皇陵下葬。樊良前來迎接兩個石棺時,面上的神色還是有些意外。
師父自從父王和母后去世之后,就很少與我說話。我明白,他在父王身邊扶持了那么久,與父王早就不止于君臣關系。很多時候,他甚至像是父王的兄弟。雖然他沒有找到證據證明是冥澈殺了父王,但冥澈定然是脫不了干系的。
所以,他不想跟我說話。
師父,你在水月心中,也是親人。水月決不會強求您做什么,只求你不要像父王一樣丟下水月。
下葬、守靈,整整3日。
每當身邊沒有人的時候,就很想念父王,想他能如從前那樣慈愛的同我說話,或者毫無緣由的縱容我。
子欲養而親不待……原來,軒皇早先肯在我身前求我,去將太后請回凌陽國的皇宮,他比我更早看得透徹。最可悲的人是我,我連后悔的機會都沒有。
淵皇子和樊良一起,做著身為紫雪國駙馬該做的事。看他有條不紊的處理事務,我的心里忽然感觸。是的,他也是我的親人,他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在我身邊保護我了。而我除了一直帶給他傷害,還有什么。
金暉,你并不欠月神什么。
冥嫣至始至終未出現過,樊良看我的眼神總是讓人覺得不自在。按理說,紫雪國的皇后是應該出席先皇的葬禮的。
“皇后身體抱恙。”這是樊良對眾人的解釋,我心里想,不就是不想來么。
守靈到第4日時,我在靈前跪得累了,雙腿發麻,陰冷的皇陵內,不時吹過涼風。淵皇子不知道上哪去了。我從石棺前抬起頭看皇陵入口,卻看見樊良獨身一人進來。
“水月,冷皇不會愿意看到你這樣沒日沒夜守在此的。”
“這是我的事。”
“孤只是……擔心你。”
“父王沒了,如今紫雪國萬民都只依賴你一人,你應該高興才是吧。”
他轉過身,許久后才說:“殺掉冷皇,定然是孤計劃的一部分。但在孤的計劃中,只要是會傷害到你的事情,孤都會放到最后才做,孤只是沒想到,冷皇會這么快遭到不測。”
“哼!”我冷笑一聲,“那我還要謝謝你不成。”
他回過頭,嘴角依然是一抹詭異的微笑,笑得我心里發怵。“水月,終有一日你會明白,像我這樣不求一點回報的人,才會讓你永生難忘。”
他甩手出了皇陵,正好碰上進來的淵皇子,兩人無話,直接擦身而過。
“明日就是守靈的第5日了,等守滿7日,我們回凌陽國皇宮。”淵皇子蹲下身對我說。
“嗯。”我答了聲。
“如今只有你能為父王和母后守靈,辛苦你了。”他又說一聲,聲音里帶了心疼。我抬起頭匆匆看他一眼,金色眸子看過來的時候,便趕緊低下頭。我不敢讓他看到我眼中的一點動搖。
7日期滿,淵皇子在宮門前等我,我看向師父的住所,大門緊閉。
“師父……”我輕輕叩響大門,里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師父,我知道你在里面,能不能,隨我一起去凌陽國?”
還是沒有回應。
“師父……我明白父王和您的意思。如今父王不在了,您還留在紫雪國做什么。”
四處靜得沒有一點聲音,等待讓人難熬,終于,我在寂靜里明白師父的決心。
“如果師父改變心意,就去凌陽國找我。”
我對著門說了最后一句,才轉身往宮門而去,心下有些疑惑,怎么這些日子都沒見到寒若和漣婆婆。
紫雪國云層壓得很厚,四處一片陰霾之色。
“走吧。”淵皇子說,我點點頭,再次回頭看了看紫雪國的皇宮,無端的就沒了往日的親切感。從前離開的時候,心境都不如這一次,像是永訣一般。我還以為是因為父王和母后不在了的緣故,卻沒有想到,這一別,與皇宮真的是永訣。五年之后再回來時,這里已經是一葉古城萬骨枯……
連日來在凌陽國的皇宮無事,每日就是陪太后賞花,陪盈月發呆。恩雅專注的拾綴自己的藥草,也算有事可做。但盈月的癔癥卻愈發嚴重,她甚至在很多時候都會忘記我是誰。
軒皇對此很無奈,所幸還有循兒,他的笑容總會掃去很多哀怨,讓大家可以輕松的笑出來。戰事在父王和母后去世之后,竟停歇了一些時日。我一直不把這些和樊良聯系起來,但除了他,我找不到其他理由,現今世上,還有誰能操控魔蠱國停戰之事。
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什么都不用想的日子,是給了我的心短暫的平靜。
盈月迷上了養花,這讓我感到欣慰。至少,她還懂得欣賞。我每天都陪她在殿內給花澆水,剪枝,也幫她帶循兒。軒皇不讓盈月單獨照顧循兒,他擔心盈月的癔癥會給循兒帶來危險,所以只有當我在的時候,盈月才可以與循兒肆無忌憚的相處。
軒皇一直對我很信任。
淵皇子拾起凌陽國的事務,很少來陪我,就算每晚都在同一個房內,他也是整夜坐在桌旁,或者睡在側房。我有過深深的負罪感,想過做他真正的皇妃。這樣的念想卻抵不過對冥澈的思念,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心。
恩雅終于將藏書閣內的醫術研究完,興致勃勃的想放松一下,她來我殿內尋了我,說陪我一起去看看盈月,或許她能找到讓盈月恢復正常的方法。不想她卻被盈月攔在門前,無論怎么哄,她都不讓恩雅進門。
恩雅輕輕湊到盈月身邊,不動聲色的離開幾步,微笑了說:“娘娘,既然皇后不喜歡,那我們去別處走走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恩雅,盈月還是固執的擋在門前,只好攜了恩雅往湖邊走去。散步時,恩雅問我:“娘娘,皇后那樣喜歡養花,你呢?”
“不喜歡也不厭惡。”我答了句,的確,這些日子只是看盈月養花,自己無事可做才陪她一起侍弄,盈月后院的花都開得很好。
“恩雅那里也有些花,開了之后很美的,送給娘娘如何?”
“嗯。”我漫不經心的答一句。
恩雅給的花的確很美,花開的時候,淺紫色的花茂盛得幾乎擋住了所有的葉子,讓我忍不住的喜歡,學著盈月的模樣,給它們澆水,剪枝。淵皇子見我心境好,有時也會陪我看看這些花,會露出溫暖的笑容。我曾想著,如果日子就這樣過下去,我對他的依賴,會如對父王,對師父,對姐姐們的一樣,一樣的深。
這日,我一人在湖邊散步時,見許多嬤嬤匆匆往前趕去,我隨手抓住一個問她怎么了。
“小皇子病了。”嬤嬤急慌慌的答了句,就低頭繼續往前趕。
循兒病了?我心里一緊張,跟了過去。
來到軒皇的寢殿外,見許多人圍在殿門前,我好不容易擠進去,聽見平日都不怎么愛哭的循兒,此時哭得撕心裂肺。
“怎么了?”我問守在門前的侍衛,他朝我行了個禮說:“回娘娘,軒皇正讓醫者給小皇子查看。”
我在心里思索了下,吩咐侍衛去請雅妃娘娘,自己先踏進屋內。
幾個醫者手忙腳亂的給搖籃里的循兒查看,軒皇抱著雙臂在一旁冷然的看,在他這樣的目光下,醫者哪里還能安然的給循兒找病因。我上前,將循兒從搖籃里抱起來。
“循兒乖,不哭,哦哦,不哭,姨娘在這里,姨娘疼你哦。”
我一邊輕輕搖晃,一邊輕聲的哄,循兒小臉憋得紫紅,在我輕輕的搖晃下漸漸安靜下來,小眉頭卻皺到一起,他的身體定然有不適。見他不哭了,我才拿起循兒的小手,示意醫者上前來診脈。
軒皇眼中閃過一絲感激。我明白,循兒有娘,幾乎等于沒有,如今他最熟悉的人,是我這個姨娘。
診脈的醫者神色有些慌張,軒皇問:“病因是什么?”
醫者嚇得跪倒地上,瑟瑟發抖,卻不敢說。
“是中毒!”恩雅從門外跨進來,軒皇疑惑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