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好疼,胸口也好疼。迷迷蒙蒙里,看到淡紫色發光的煙霧,從柜門的縫中進來。鎖“啪”的一聲掉下來,我想拾起鎖,手卻軟軟的沒有氣力。迷糊里覺著柜門緩緩打開,外面的光線忽地灌進來,刺痛了我的眼,我轉過頭,卻覺著有人將我從柜中輕輕抱出來。
這是我最熟悉不過的胸膛,帶著紫色的光暈。
我忽然放聲哭出來,將頭死死埋進這個胸膛里。
“冥澈……冥澈……師父沒了……”
“我知道……都怪我,都怪我。”他將我輕輕的摟著,手在我的背上拍,一下,兩下……直到我哭得聲音沙啞,再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哭累了,就睡一會。有我在呢,啊!”冥澈的聲音輕輕的,像是怕吵醒我心里的哀傷,可是手中握著的羽毛,時時刻刻都在提醒我,師父已經不在了。
“來,這個給我。”冥澈伸手拿過羽毛,輕輕一丟,羽毛浮到半空,白色的熒光閃過,師父儒雅的身形出現在眼前,他輕輕搖晃手中羽扇,對我微笑。
“白師父用生命來換水月安全,水月就得好好的活下去,才對得起他。”
冥澈說得對,他是在安慰我,可是,我沒有辦法放開心。每當想起師父已經不在了的事實,就心痛的都不敢大力吸氣。
方才放聲大哭,心里還是稍許好受了些。
忽然想起,冥澈在閉關,我這才抬起頭去看他,他棕色眸子依然清澈,看我的眼中全是溫柔和疼惜。我伸手撫上他的臉,看不出什么變化。
“你……你不是在龍眼內嗎?族長說,你要60日才能出來。”我聽見自己傻乎乎的問。
“我心里記掛你,就加快了覺醒的速度,不好嗎?”他將我摟進懷里,我聽見強勁的龍脈透過他的胸膛傳來。是的,我能感知到,這種強大,就如同金暉。
他們都是神靈……
可是,現在呢,現在該怎么辦,因為冥澈回歸了神位,我們就去報仇嗎?
我好累……
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哪怕是抽出點力氣告訴冥澈,我有了他的孩子……
讓我先睡一會吧。
閉上眼,身前總能看到一圈紫色的光暈,始終守在我的身邊。我心里計量著,那些曾經失去的,都是我的手中沙,無論我想怎樣握緊,他們的音容笑貌還是從我的指縫里一點點流走。我留不住,我留不住……為什么在我身邊的人都這樣不幸。
冥澈,如果連你都要離開我,那我該怎么辦?
眼前忽然看見冥澈化身長龍,全身都是火,似要將他燒盡一般。
“冥澈!”我驚叫著醒來,看見他棕色的眸子。
“我在。”他低聲說,才發現我抓著他手臂的地方,指甲深深嵌進去。我慌忙松開,看來冥澈也過了些靈力給我,否則身體內的疼痛怎么消失得那么快。
四處的擺設,有些眼熟,是帝王宮嗎?
“怎么會到這來了?”我心下奇怪。
“那荒山野嶺,不將你帶到這里來,怎么能保證你身體快些恢復。”冥澈摟緊我,讓我心里又是一陣疼。
“你……你知道了?”我是指孩子的事情。
“知道什么?”他帶些疑惑的問,看來,淵親王沒告訴他,他也未把過我的脈。
“我……”轉過身正要告訴他,聽見樊良在門前清了清喉嚨。冥澈松開我腰間的手,朝他禮貌的欠欠身。
“真是不好意思,驚擾兩位。公主身體無礙了吧?”他問,我點點頭,這些日子看來,樊良是真的與我們立場相同,前些日子還誤會他,想想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就隨我去大殿上用膳吧。公主,那里有個人已經迫不及待吵吵著想看你了。”
我一時沒想起是誰,跟著樊良走到用膳的殿內,只見一個小小身影猛的撲到我身上,死死的抱住我的腰。
“姨娘!你可擔心死循兒了。”他嫩聲叫,我心里忽然一陣溫暖,蹲下身掐他的小臉蛋。
“小鬼,你還會擔心姨娘啊。”我笑了問他。
“當然了,姨娘是循兒最最最親的人。”
軒親王和淵親王坐在不遠處,我帶些尷尬的朝他們笑笑,點了點循兒的鼻尖。牽起他入席,冥澈早已坐下,他看了我和循兒親熱的一幕,不知道會不會想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嫩聲的喊他爹爹。
我思索著什么時候告訴他這個喜訊。
師父已經不在了,可我們也有了期待,有了希望,孩子總是能帶來希望。
“姨娘,你吃這個!這個也好吃!”循兒不斷的給我夾菜,我還未吃上幾口,碗里已經堆得小山一般。
“公主,本王真是有些嫉妒啊。”軒親王笑了說,我推推循兒的小手,“去,給你父王也夾一些。”
“不去!”循兒依舊坐在我身邊,“父王是男人,男人應該照顧女人。循兒將來要照顧姨娘,還要照顧喜兒。”
“喜兒?”冥澈疑惑的看我。
“就是我皇兄,殷毅的女兒,上次兩個孩子玩得挺開心,循兒說長大之后要娶喜兒做妃子。”
四座都笑起來,循兒也不害臊,不顧我們這些大人,自顧埋頭用膳。
冥嫣不在,我看了看樊良,他任是從前那悠閑模樣,仿佛這個皇后在與不在對他來說都無所謂。我想起他從前對我說的話,他說等他拿了他想要的,就將冥嫣送到我身前,讓我報仇。
他要的,不就是帝位嗎?
用罷膳,一行人還未有離去的意思,我見他們似有事要商量,就拉上循兒,說帶循兒出去走走,剛起身,便被樊良叫住。
“公主,此事還需您同我們一起商議。”他說,朝殿外叫了聲,進來個嬤嬤,樊良吩咐她帶循兒出去玩耍片刻,我只好坐回椅中,且聽聽他們如何說。
“那,孤先說吧。”樊良掃了眾人一眼,接著說:“如今蠱后已經取得圣璽,我們都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不過,迄今知道去神冢路的,只有冥親王,蠱后必然會再有行動。”
“聽說冥親王已經回歸神位,對付蠱后應不成問題吧。”軒親王接了句。
“嗯!”冥澈簡短的答了聲。
“既然如此,有我們幾人在,蠱后便奈何不了我們。”淵親王對樊良說,他的意思就是,我和冥澈今后都應該住在這帝王宮內,這樣蠱后更不可能對付冥澈。
“起身,孤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樊良的手不斷的把玩著身前的杯子,帶了些焦慮的說,大家都朝他看去,他思索半晌才說:“這圣璽乃是天地初開時就有的神物,是三國之皇才可得見的寶。孤和軒親王都見過這圣璽的部分,軒親王,您來說說吧。”
“嗯。”軒親王大概沒料到樊良的話只說一半,他清了清嗓子才接著往下說:“本王所見,是玉璽的上半,雕刻著一頭仰天長嘯的神獸,此獸迄今無人見過。而那王座下的解說是古文字,本王看得不是十分明白,只認識其中幾個字符,是“碎”和“合”,這些古文字,懂得的人在世上寥寥無幾,所以本王至今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軒親王口中所說的,會不會是從前我在紫雪國要開啟雪翼之書時看到過的那種?就是月神寫給金暉的那種古代神袛留下的古文字,若是這樣,我能看懂。
“現如今玉璽的三塊都在蠱后手中,若是她從中悟到什么,又得到超然的力量,那恐怕身為龍神的冥親王也奈何不了她。”樊良說。
冥澈還是沒有說話。
我明白,他就算知道去神冢的路,也不會告訴誰,包括我在內。知道的人越多,泄露出去的可能性就越大。神冢是藏著月神和光明之神真身的地方,萬一出了什么紕漏,恐怕我和淵親王都會有危險。
“要不……先發制人,蠱后如今受了傷,若是能找到她,搶回圣璽,那神冢就安全了。”淵親王試探著說,我見樊良輕輕點了點頭。
這蠱后本就是神出鬼沒的一個人,她真的想藏起來,誰能找得到她。
“冥親王可了解蠱后的藏身之所?”軒親王問。
冥澈在桌下握著我的手緊了緊。我明白,他可能知道一些地方,這些地方是蠱后從前愛用來藏身的地方。但這件事就是在提醒著冥澈,蠱后從前是他叫做母后的那個人,他尊了她整整三十多年。
“蠱后這樣狡猾,怎么會去冥澈知道的地方。”我替他回了軒親王一句。
“嗯,也是。”
“有一個方法能找到蠱后。”樊良皺著眉頭,我忽然想起一人。
蠱后身邊的冥嫣,她一定知道蠱后的藏身之所。而冥嫣是樊良的皇后,他或許有方法知道冥嫣所在。
樊良不同于其他人,他為了達到目的,不會考慮那些他并不在乎的人。而不愛說話,看上去冷冷的冥澈,骨子里卻牽絆太多,他忘不掉那些曾經擁有過的情和義。
靜婆婆老早就看穿了冥澈的性子,我卻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