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仍然漆黑一片,動動身子,沒有感覺。
是死了嗎?
前方不遠處,灑下一縷月光,一位黑發女子背對我坐在月光當中。
“你是誰?”我問。
“我?”女子輕盈的笑,身上發出瑩白光芒,“我就是你呀,水月……”
她轉過頭來,那姣美的臉龐,令世間一切黯然失色。
“我不認識你。”這樣的容顏,見過一次,此生難忘,所以我們肯定不曾見過。除去那十分熟悉的感覺外,她就是個陌生人罷了。
“呵呵,”女子輕笑兩聲,優雅的撩起長發,晶瑩水珠從發間滴落,“你忘記自己存在的目的了嗎?”
她揮揮手,一片水幕呈現,上面寫著古老的文字,而我認識那樣的文字,她寫的是:金暉,我想你。
“你是月神?”
“我是月神,你就是我,你的存在,就是為了復仇。殺掉凌淵,結束一切,金暉留給我們的傷痛,就不復存在了。”
“閉嘴!”我朝她吼,“我就是我,不是因為某個神的仇恨而生,我不會幫你報仇,我要嫁給凌淵做皇妃,我不會殺掉他,不會!”我捂住頭,頭痛得快要裂開,眼前的景象不停變換。金暉的面容和淵皇子的面容在眼前不停交替,竟讓人一時間分不清楚誰是誰。
“別逃避了。”女子款款走到我眼前,月光在她腳下緊緊跟隨,銀白色的衣裙映照出世間所有顏色。“水月,如果你不是為了報仇,又怎么會出生在這世間。”她抬起我的下巴,讓我不得不直視她的眼,從她眸子里我看到自己容顏與她一模一樣,除了散落在肩上的銀白色頭發。“水月……”她幽幽說:“殺了凌淵,殺了所有人,你有這樣的能力。”
“為什么?”
“別忘記金暉對你的背叛,你在金暉心里,連個凡人也不如,凌淵就是金暉所有的賭注,如果他死了,金暉就徹底輸了……”
“我想選擇自己的生活。”
她放開我,走開了,她走過之處,蕩起淺淺漣漪。
“你當然可以選擇,不過,你就是我,我想殺凌淵,就是你想殺凌淵,哈哈哈——”
這樣的笑聲,與方才在崖前聽到的笑聲相似。
“你還愛著金暉,對嗎?”我對著她的背影說,“凡人怎么敵得過神靈,那個凡人就跟你的名字一樣,是鏡花水月,曇花一現罷了。”
“水月!”女子輕聲呵斥,“如果藍纓不失敗,你根本就不會降臨到世上,我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復仇!”
“我不會為了你報仇,你現在就可以殺了我。”
“好吧。”她放低語氣,“我會讓你知道被愛人背叛,是什么滋味。我會住到你的心里,感受你的每一分痛苦。”
剛說完,她猛然化成一團黑煙,朝我身上撞來,瞬間融進我身體內,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僅僅片刻,一縷月光照到我身上,體內似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全身又癢又痛,難以忍受。我大叫一聲……
圓月掛在當空,四周是深深懸崖。師父正與淵皇子打得不可開交,劍魂躺在一旁不省人事。我運氣凝神,手中出現兩把彎刀,就如新月一般,將彎刀拼到一起,是一把弓,我手中凝出氣箭,對準淵皇子的穴位,猛然射出,被擊中的淵皇子應聲倒地,昏迷過去。
“水月?”師父驚訝看著我,“你怎么……”
“師父。”我上前撲進師父懷里,卻發現自己站著已能靠到師父肩頭。
“我長高了?”抬起頭看師父,他朝我笑笑。
“丫頭,你長大了。”他說,“還以為再見不到你了。”
“怎么會呢,我還要盡孝道服侍師父終老呢。”師父點點我的額頭,“丫頭嘴也變甜了嘛。”
“淵皇子……”我看看暈過去的淵皇子,此刻他的臉上沒有殺氣。
“方才一股邪風刮進屋內,淵皇子就瘋了般,我被黑色結界困住,待沖破結界出來時就見到淵皇子要殺劍魂,所以打起來了。”
我們將劍魂和淵皇子帶回靈巖居,五年前害劍魂傷得不輕,此次也是,真是有些過意不去。
淵皇子躺在床上,死死抓住我的手,他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嘴里隱隱叫著我的名字。方才我發出的氣箭并不會傷到他,不過是讓他昏睡過去,我接過師父遞來的絲巾,拭去他額上的汗水。
我不會愛上他的,我心里,只有楚塵。
這句話,說給我心里的那個人聽,她不要妄圖我會因凌淵而毀了整個世界。
呵呵,走著瞧。
心里有個聲音回應。
一旁的銅鏡內映出自己的身影,妙曼的身形和黑色長發,與方才見到的女子無異。她說過,她就是我,而我,忽然間對自己很陌生。
“師父,我有些不認識自己了。”我對一旁的師父說,他正將劍魂扶起來,準備給他灌輸靈力。
“有很大差別嗎?我覺得差不多啊。”師父淡然看看我,手里聚起靈力,“就是長高了,更漂亮了,也有女人味了,不再是小丫頭了。”他一連串說完,而后將靈力從劍魂的頭頂緩緩輸入,我只好禁了聲,讓他專注施法。
“水月!”淵皇子驚叫一聲醒來,捏得我的手生疼。
“你沒事吧?”他又抓住我的手臂問。
“沒事。”
“方才我看到自己將你打下懸崖……”他接著說,大概發現自己有些失態,他放開我,揉揉額頭,從床上下來。
“儀式結束了嗎?”他恢復平靜后問。
“結束了。”我也起身,“我去打些水。”
他一把拉住我,用手在我頭頂比劃了下,正好到他肩。
“丫頭長高了!”
他也發現了,我掙脫他的手,拿了銅盆去河邊。
看著河里的倒影,還是十分陌生。五年前的小丫頭不見了,而成長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為了月神的復仇或為了詛咒的終止。終究沒有一個原因,是單純的為了自己么?可是就算是想為了自己,又能怎樣呢?楚塵已經死了,唯一能讓我背叛神之命令的人死了。
隨遇而安吧。
“想什么呢?”淵皇子不知何時來到身后,我竟未察覺。
“沒什么。”我起身去端銅盆。
“什么時候啟程?”他問,我明白他指回凌陽國。
“隨殿下意。”
“如果——”他拖長話音,我不得不停下來聽他說完,“如果你不想去凌陽國,那就可以不用去。”
讓人出乎意料。可是如今除了那里還能去哪里,紫雪國那么多人都希望我死,而我也不想給父王再添負擔。如果一定要嫁給淵皇子,早些去和晚些去又有多大區別。不過淵皇子能讓我做選擇,心里還是十分感激。
“殿下多慮了,隨時可以啟程。”我對淵皇子說。
到屋內放下盆,師父正好給劍魂灌輸完,此去定要與師父告別了,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何況我還要受3年監禁,不免心里有些感傷。
“白師父,鳳凰車已到,我們啟程了。”淵皇子對師父說,雖有準備,分別還是比想象來得快。
師父假裝與我擁抱告別,卻在我耳邊低聲說:“現在你已度過第二個五年之期,魔蠱國定會派人前來搶奪你,冷皇讓你到凌陽國去也是因為那里能給你提供更好的保護,但路途遙遠,途中千萬不要停下來,如今還沒有任何靈獸能有鳳凰這般快。只要你們不停歇,就不會有事。”
為何要搶奪,正欲問師父,淵皇子過來示意我們該走了。疑問重重的看了師父一眼后,跟隨淵皇子出得靈巖居,上了鳳凰車。
一路上無話,氣氛有些沉悶。
車簾被卷起,所以能看見淵皇子坐在車前,手中拿著鞭子。雪落到他衣袍上,化成水滴。
“這幾個月,沒有戰事嗎?”見兩人無話,我打破沉默,順道問問心里一直牽掛的事。
“魔蠱國只是虛張聲勢,并未真的來攻。邊境如今相安無事,還未到必須爭戰這一步,所以皇兄決定按兵不動。”淵皇子按部就班的回答。
果然蠱后并不珍視楚塵,否則早就來襲。
“怎么想起問這個?”淵皇子見我不說話,補問一句。不知道為什么,自從上次與他說要解除婚約之后,他就變得拘謹起來,以前一口一個丫頭,如今卻不叫了。只是如此也好,他與我拉開距離,對我兩都好。
“本以為會開戰,見殿下還有空閑到紫雪國來,所以詢問下。”因為在思索其他事情,我隨口答了句,淵皇子卻將車停下來。
“水月,”他未轉身,聲音卻變得低沉,“到紫雪國來,并不是因為有空閑,在我看來,你比戰事重要很多倍。”這么聽來,他是有些生氣,但方才我真是無心之言……
正想解釋,密集的氣箭從空中發來,我們未及防備,鳳凰車的鞍繩斷開,鳳凰長鳴一聲,朝上空吐出熊熊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