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樊良的人高聲說:“王上,雖西涼王從前做過些不好的事,但能悔悟,從此安民,也是件好事。而且,皇室血脈不能亂,西涼王乃是本國駙馬,理應繼承皇位,否則,王上還有其他人選嗎?”
又一人跪到殿前:“據老臣所知,還有一人可繼承皇位,紫雪國供奉的神祀是至陰月神,故不出皇子,但冷皇有一位義子,冷皇當初已經下詔,此位皇子與公主同等尊貴,他對皇位一樣有繼承之權。”
殷毅!
原來父王和師父當初是想走這樣一步棋,可是東駱王已經被放逐,殷毅如今怎么趕得到大殿之上。
殿外有人來報:“王上,凌陽國有來使。”
“傳!”
進來一群侍衛,手中舉著托盤。領頭之人跪到殿前:“王上,軒皇如今臥病在床,二皇子為請不到之罪,讓爾等送來賀酒,請諸位品嘗。”
這淵皇子之前不出手相助,如今又送來賀酒,到底是何意。
跪在殿前之人取了酒碟,每盅酒都倒出來當場喝過,以示無毒。然后將酒分別倒入在座人杯中,請辭退下。
“既是殿下一番心意,臣就借酒敬人,敬大家一杯。”樊良先端起酒杯喝下,眾人暗自看了片刻,才安心的端起酒杯喝下。
“王上,此次可有宣紫雪國的皇子進宮?”有臣跪在殿前問。
“已宣皇子殿下,只是路途遙遠,恐怕路上耽擱了。”父王答了聲。
“如此大事,竟不見人,可見此皇子不能擔當大任啊。”
眾人又開始竊竊私語。
這殷毅也真是的,這樣大的事情,怎么也不早點到。現在殿上的人都已經偏向樊良,他再不來,皇位就要拱手讓人了。
“王上!”樊良忽然放下酒杯,“我看,就不用再等了吧,皇子殿下恐怕有事來不了,一直等下去,會耽擱了諸位大臣的事務。”
“此事牽扯皇位,還請西涼王稍安勿躁。”父王朝他舉杯。
樊良的眼,看向大殿之上的人,他緩緩說:“王上,如今臣的王后已經懷有身孕,如果不取紫雪國王座下的東西,臣怕這未來出生的公主會得不到月神庇佑,少了福蔭。”
“西涼王后有了身孕,真是可喜可賀。”眾大臣紛紛行禮,殷毅至今未到,看情形,皇位已被樊良握在手中。
忽然,婉月痛苦的捂著肚子,在殿前呻吟,樊良趕緊扶住她,只見鮮血從婉月裙下流出,她額上起了豆大的汗珠,面色愈發蒼白。
“二姐……”我急著想起身,被師父按住,樊良將婉月抱出大殿。
“師父,我要去看看。”我心急如焚,師父壓低聲音說:“丫頭,西涼王會照顧婉月公主,殷毅此刻都沒到,定然是西涼王做了手腳。如果殷毅來不了,只能將你尚在人間之事公諸于眾。”
“可是,以后我與冥澈成親,他不可能成為紫雪國的駙馬,我們兩人根本見不得紫雪國的民眾。”
“能拖一時是一時。”
“二姐到底怎么了?”我又低聲問。
“看樣子,是腹中孩子出了問題。”師父答。
“什么?!”我驚得幾乎站起身,“她方才就在殿前安坐,根本沒動,孩子怎么會有問題。”
淵皇子賜的酒!
心忽然好痛,殿下,你不該是這樣的人。
樊良很快回大殿來,神情悲切。
“王上……孩子,沒了……”
“什么?”父王從座上站起身,眾大臣此刻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婉月她……沒事吧?”父王問,樊良拱手說:“請王上放心,公主身體安好。”
父王坐回王座,沉默許久,他站起身對眾大臣拱手說:“諸位,既然皇子殿下無法趕來,那孤此刻就宣布,孤即刻退位,王位由——樊良繼承。”
父王從身后的侍衛手里拿過皇印,遞給跪在身前的樊良,樊良雙手舉過頭頂,恭敬接下。眾大臣跪到殿前高喊:“吾皇萬歲!”父王悄聲從側殿退出,眾人上前對樊良道賀。
“師父,我去二姐殿上看看。”我低聲說,偷偷溜到側門,出來后就朝婉月的宮殿飛去。剛到門前,就聽殿內傳來摔東西的聲音,還有婉月帶著哭腔的吼叫。
“出去,都給我出去,出去!”
我趕緊進門,差點給飛來的茶杯砸到,幾個宮女跪在一旁發抖。
“都下去吧。”我說了聲,宮女慌慌張張,沒命的逃走。
“姐姐……”我喊了聲,她轉過來的容顏無比憔悴,見到我后,軟軟的就要倒下。我趕緊上前抱住她。
“水月……孩子,孩子沒了……”她掩面哭泣,聲聲都哭進我的心里。
“姐姐,不哭,不哭……”我嘴上勸說她不哭,自己眼淚也止不住的流下來,“姐姐,咱養好身體,孩子還會有的,一定還會有的。”
將她微微發抖的身體摟進懷里,任由她的淚沾濕衣衫。她的哭聲若有似無,一陣一陣,將我的心扯得好痛。姐姐,要不是因為淵皇子對我的恨,又怎么會讓你受了那么多苦,我該怎么才能補償你,該怎么才能補償你……
她哭著哭著,終于哭得累了,身子軟軟耷在我懷中。我將她扶到床上躺下,見她被淚洗過的面盤蒼白得可怕,于是去端來水,找出絲巾,給她擦拭淚痕。只一夜,就給了她那么大的打擊,從身體到心里,姐姐,你知道我有多心疼你嗎?多希望簡單純凈的你不要卷入這些紛爭之中,多希望你能沒有包袱的活著。
如果,這真是淵皇子所為,妹妹一定會給你討個說法。
終于見她面容安詳了些,夜也深了,心里若被大石壓著。我走到殿外,想看看清透的夜空,就見一人站在殿前。
“她睡了嗎?”樊良背著手,看來已經在院里站了許久。
“睡了,你是她丈夫,理應陪在她身邊。”我看他一眼,覺得心里疲憊得都懶得再討厭他。何況,他是婉月今后的依靠,他,是我的姐夫。
“已經派人查過了,凌陽國送來的酒,唯獨會危及腹中胎兒,普通人喝下都無事。”
“哦。”我淡淡答一聲,早就預料到了。
“呵呵,你跟冷皇一樣。”他轉過身,方才大殿上悲切的神情已經不見,冷漠得像里面睡的不是他的妻子,他上前一步,聲音低下來:“水月,要不是婉月的孩子沒了,冷皇怎么會知道他有多心疼自己的女兒。今日的皇位,他是為了婉月,讓給本王的。水月,你方才沒有頂撞,也是為了婉月,因為本王是她丈夫,是她心里的男人。”
我點點頭:“你說得對,現在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那就安國安民,好好對待你的皇后吧。”
“還沒有……”黑夜里他的眼中放出青色光芒,“水月,本王想要的,還沒得到。”
我狠狠的問:“你還想做什么,你覺得你傷害到的人還不夠多嗎?”猛然想起今日未到場的殷毅,我抓住他的手問:“我皇兄呢,你把他怎么樣了。”
他輕蔑一笑,“你以為本王會把他怎么樣,本王不過是讓幾只獸之靈前去,就纏住了他,如今冷皇已將皇位傳給本王,他自然無事。”
“卑鄙!”我咬牙切齒的說。
他依然無所謂的笑笑,往院外走去,我慌忙叫住他,“你去哪?你不陪姐姐嗎?”
“本王還有事要辦。”他冷冷答。
“她可是你的妻子,而且,你們才失去了共有的孩子,你怎么可以如此冷漠的對待她?”
他忽然轉過身,緊緊抓住我的手腕,一字一句的說:“水月,如果今天失去孩子的是你,本王會踏平整個凌陽國!”
什么……
未等我反映過來,他放開我的手腕,轉身之時,人已消失在夜色中。我覺著身后,看過來一道幽幽的目光,驚懼回頭。
“姐姐,你、你醒了?”不知為何,心里慌得厲害,她聽到樊良方才說的那句話了嗎?可千萬不要誤會,誤會了,傷的不僅僅是她自己的心。
婉月轉過身,往殿內走去,我急忙上前扶她。她半句話也不說,坐到梳妝臺前,拿起玉梳梳理他的長發,目光陰冷的看鏡中之人。
“姐姐!”我心下害怕,推了推她。她這才抬頭對我嫣然一笑說:“妹妹,我沒事。”然后起身款款走到床前躺下,“妹妹,我累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剛說完,猶自閉上眼,再不愿說話的樣子。
真是亂成一團了,都怪該死的樊良。
算了,再多想也是無濟于事,我移行換影,朝皇城外而去,到樹林內四處尋找冥澈。忽然晃過一個黑影,將我抱起,飛到高高的樹上坐下。
“事情還順利嗎?”冥澈將額頭抵到我額前問。
“不怎么順利……”我偎進他懷里,“其實,真是糟透了。”
“是嗎?”他不問詳細,將我抱得緊些,溫暖的懷抱和平穩的心跳,還有清麗的月色,忽然好疲憊……
……
冥澈身子忽然動了下,將我驚醒。天已微亮,雪花紛紛揚揚落下。我揉揉眼,看見冥澈手指上捻著一支氣箭。
“嗖!”又飛來一支,我們閃身躲開,氣箭深深刺進樹內。冥澈的手伸到身側時,紫龍偃月刀慢慢顯現出來。
“公主,你果然還活著,而且,還跟敵國皇子那樣親熱。”
樹后走出一個白色身影,看這打扮,分明就是紫雪國的白袍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