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芷淳的驚叫驚動了恒銘,當他看到站在前面發出那聲歇斯底里的叫喊后的背影,他已經呆住了,果然是她果然是她,她真的有回來。
“淳兒,是你嗎?”他的眼里只有淳兒,還未注意到身下的土地已煥然一新。
單芷淳聽到恒銘叫她,驚了一驚,方才的失控惹恒銘注意了。她不敢回頭,怕自己的出現只會令兩人更痛苦。于是便痛苦地搖搖頭,一言不發。就這么呆了片刻,她不言他不語。知道屋內傳來幼童的哭聲,一陣跑步的聲音過后,單芷淳才回過頭來看了眼。他已經回屋去了。
單芷淳搖身一變,化成一縷紅煙,直朝花谷去。
花筠躺在一塊大石頭上,一副頹靡的樣子,這與他平日積極修煉的形象絲毫不符。他的白衣也不見了,換了一套紅衣,血紅血紅的紅衣。發絲有些凌亂,閉著雙眼,眼角流淌著淚水,正迷迷糊糊喊著“淳兒”。
他也會哭嗎?單芷淳不解,從未見到他哭。“花筠!”
單芷淳一聲厲聲,花筠頓時驚醒,不是因為她大聲,而是因為這聲音是淳兒的聲音,她回來了!他站了起來,直奔向她,一到她身邊便死死抱住她,仿佛是怕她逃走了似的?;捱€從未抱過她,單芷淳掙扎著推開,他卻不松手。
“花筠,我恨你!”單芷淳不再掙扎。
她說,她恨我!花筠的嘴唇顫動了下,她還沒說過“恨”這個字。“為什么?”
“你還用問我為什么嗎?”感覺花筠緊抱她的手已經松開,便狠狠地推開他,“你為什么這么逼我?你到底哪里錯了,你非要這么折磨我?”
逼迫,折磨?我只是想你留在我身邊,不想你和恒銘好而已。
“花筠,”單芷淳的語氣忽然變得委婉,就像喚一個好朋友似的,“我好累,看著恒銘累,對著你也累,活著好累,我不想修煉了,也不想活下去了。你說好不好?”
不想活下去了。花筠大驚,她這話是什么意思,他抓住她的手,生怕她會做什么事。他仔細看了看她蒼白的臉龐,她好像真的好累。“你累了就去休息一會兒,不想修煉了就先不要修煉了?!?/p>
“花筠。”單芷淳似乎沒有聽到花筠的話,只顧說自己的。
“我在?!?/p>
“把你的種子撤回來吧,它們已經造成生靈涂炭了,再這么下去,天姥山要毀了?!?/p>
“毀掉,怎么會?我的種族也有生存的權利,也有繁衍的權利!”花筠背過手去,非常堅決。就好比要她留在他身邊一樣堅決。
“凡你赤果行過之處,弱小草木皆不能生存,大樹類雖不死,但也不能繁衍。而動物將以何為食?你可有想過?”
“我不管!”
單芷淳聞言,心里的一絲希冀頓時被沖得煙消云散,果然是個自私的人。枉我當你朋友,枉我苦心勸你,你還是這般頑固!“你當真不撤?”
“是,不撤?!备螞r這已經不是我可以阻止的了。
單芷淳冷笑一聲,“好,既然如此,我自己想辦法?!倍际且驗槲遥际且驗槲遥艜屵@花筠鑄下此等大錯。單芷淳往回走,只聽得后面傳來一句:“你去哪?你再失蹤,我就去找恒銘!”威脅,**裸的威脅,你只會威脅我,一開始便是!單芷淳不聽,施展隱身之術,迅速逃離了花谷。
飛回那個思念的小屋,站在屋外,一直猶豫。該不該進去,如果花筠找來,恒銘會不會怕我連累他?正在躊躇,里面的人已經出來了,喚了聲:“淳兒?!?/p>
他在叫她,他真的在叫她。“是我,我回來了?!?/p>
單芷淳抱住恒銘,她終于抱到她了,已經將近一年了,這位少年都過了十九歲的生日了。他還沒變,只是好憔悴,令她好心痛。
恒銘也抱上淳兒,她好憔悴好蒼白,一定過的很不好。如今能再見到她,真好真好。如果真能一輩子不分開,那該多好。
放開恒銘,單芷淳頓了頓,才說道:“花筠造孽,我必須想辦法阻止,今日也許是我最后一次見你了……”
單芷淳還未說完,便被恒銘打斷,“我知道,但你不要做傻事,族內長老正與山中各族商討這事,相信以各族聯合之力,必能阻止這場浩劫!”
單芷淳一驚,原來,各族都知道了,赤果到底蔓延到哪里了?
“恒銘?!焙鰜硪宦暫魡?,這聲音像極了友溪。友溪,已經好久好久沒見到她了。
果真是友溪,友溪見是淳兒,也甚是詫異,這家伙怎么出現在這里?但未來得及講太多,直接切入正題?!安缓昧耍髯逖`聯合都不能阻止那花蔓延,天姥山要變成妖物的天下了。對了,”友溪看向淳兒,一臉怒氣,“那花就是你當年采來玩的花,你究竟是從哪里弄來的!”
“我就是從一片草地摘來的。”原來從一開始就是我的錯啊,從一開始,就不該摘它,不該受他威脅,與他一起修煉,更不該玩失蹤,惹怒他!“對不起,我真不知道會這樣!”
“哼,當初是怎么勸你的!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
“友溪,別這么說,這種事情誰能料到!”恒銘拉住單芷淳的手,“你很累,先去休息會兒吧?!?/p>
如行尸走肉般被推入臥室,友溪也已離開。單芷淳大睜著眼睛回想過往的種種,她本該和恒銘幸??鞓返厣钤谝黄?,怎么會變成這樣的?不對不對,都是花筠惹的禍,都是他的錯,我要去找他!
“恒銘……”輕喚著恒銘,將他抱在懷中,感受著他的氣息。旁邊的三個孩子看著他們,驚訝地嘴里的食物都掉了出來。
“爹爹,她是誰,為什么抱著爹爹?”山兒問。
單芷淳聽到小孩的稚嫩的童音,又前去將他們三一起攬入懷中,“滄兒、山兒、云兒?!?/p>
恒銘一愣,她果然就藏在家里,卻不與他相見。你可知我日日思念你,不,你應該知道,只是看著我思念你?!八悄銈兊哪?!”
“娘?娘是什么?”云兒問。
“這……”恒銘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娘是什么,他只知道是娘生了他。
“以后你們會知道娘是什么的?!眴诬拼窘忉尩馈?/p>
以后會知道?淳兒這話是什么意思,是等他們長大自然而然地知道還是,她要留下來?他看著單芷淳,希望能得到她的解釋,可是她看見了他,只是低了頭去。好吧,也許是我多想了。不會離開的那個承諾,根本就是不可靠的,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的,不是么?
趁恒銘不在,又趁著與小孩玩躲貓貓,單芷淳再次化作一縷輕煙,來到已經被赤果侵占的土地。四處觀望,果然無邊無盡。摘了顆果子,放進口里,又輕聲對其他赤果花道:“去吧,快去喚來花筠,我就在這兒等著他?!?/p>
單芷淳坐在花叢中,抱著雙膝,靜靜等花筠的到來?;?,我不想這么下去,我們也該做個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