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進了屋,張亞東毫不客氣的在正北的位置坐下,儼然把自己當成這里的主人,招呼著高紅旗與高大龍就坐。屋內忽然一暗,他抬頭朝門口看去,高大鳳拿著酒杯筷子等物走了進來,
張亞東怎么也沒想到鳥不拉屎的高家屯還有如此標致的一個姑娘,頓覺屋內一亮,好像射入一道陽光。趁高大鳳俯身放杯子之際,他故意抬了抬肘,在高大鳳圓鼓的胸口撞了一下,又連忙道歉。高大鳳一笑,嘟著嘴道:“沒關系!”辮子一甩又走了出去,看得張亞東口干舌燥,恨不得把對方摟在懷里好好的香上一口。等到高大鳳消失在廚房里,他才扭過頭道:“你小子真有福,娶到這么一個龍物!”
高紅旗一怔,馬上反應過來說的應該是‘尤物’,心中一樂,一口水嗆進嗓子眼里劇烈的咳了起來。他指著高大龍,斷斷續續道:“她不是我老婆,是他的……”
張亞東看了看高大龍的模樣,心中暗暗替高大鳳不值,又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豈料,高紅旗咳嗽停下來之后,又帶出兩個字來:“妹妹!”
張亞東一怔,問道:“是一個媽生的親妹妹!”
“你什么意思?”高大龍把臉一寒,兇的像是要吃人。
張亞東一點不怕,呵呵笑道:“幸虧長得一點不像,要長成你這副尊榮,這輩子別想嫁出去了。”等到高大鳳再次進來,他指了指對面的位置,道:“別忙活了,坐下一起吃吧!”
高大鳳在對面坐下,沖高紅旗低聲細語了一句什么,兩人相視一笑。張亞東醋意十足,為了吸引高大鳳的注意,敲了敲桌子笑道:“紅旗,按照古人左為尊的說法,你應該坐在我的左手邊才對。現在,你跟大龍如此坐法,懂規矩的人一看,還當大龍這個民兵連長比你這個大隊長還要尊貴些呢?”
高紅旗道:“咱們幾個農民,論什么尊貴不尊貴,大家同志加兄弟,互相之間都是平等的關系。來,咱們開吃。”
“先別急,我還有個事想問問你。”張亞東掃了一眼,見高大鳳正斜眼睨他,心中高興頓時滔滔不絕起來,“我這人愛看書,最愛看‘三國演義’,里邊有一章說楚霸王項羽設宴,暗地里卻準備下刀斧手準備要結果漢中王劉邦的性命。可見,從三國時開始便宴無好宴,你毫無來由的請我吃飯,不是想算計我點什么?”
高紅旗愣了一下,差一點便要大笑起來,道:“張支書這樣說就讓人寒心了,我所以請你吃飯,只是覺得咱們兩個村緊鄰,應該首望相助,哪有其它的目地!”
張亞東還當‘首望相助’的意思是收莊稼時想借他們村的拖拉機使喚,放在以前,他一定推脫,因為那意味著消耗幾百塊錢油,以及六個拖拉機手數天的工分。可是現在有美女注視,他也不好顯的太過小氣,拍了拍高紅旗的肩膀,道:“老弟,不就是想用我們的拖拉機嗎?我們東牛頭別的東西沒有,就是有錢,只要你開口,拖拉機隨意使!”
“那就謝謝了,就怕我真借時你又反悔!”
“大丈夫說話,一口唾沫一個釘,還能說話不算話?”
“好,痛快!”高紅旗招呼著喝酒吃菜,很快兩瓶地瓜燒已見了底。見張亞東已喝的不多了,道:“張支書,說實話這幾天我還真從你手里借一臺拖拉機使使!”
“哪一天使?你說個日期來,我派人把拖拉機開來。”
“不是使一天,而是想用兩個月!”高紅旗道。
張亞東吃了一驚,牙疼似的倒抽一口涼氣,酒頓時醒了一半,面露難色的道:“借兩個月啊!按一天耗三塊錢油算,兩個月就是小四百。一個拖拉機手一天兩塊七工分,兩個月又是小四百。”
高大龍聽的不耐,道:“你啰哩啰嗦在算什么?是不是反悔了不想借?”
張亞東道:“誰反悔了?我只是給你們算筆帳,兩個月千把塊錢的開銷,你們支付的起嗎?”
高大龍啞口無言,朝對面看了一眼。高紅旗道:“你沒有這么多錢你不用操心,我們自會想辦法。而且也不白使你的,每天再給你十塊錢租金如何?”
張亞東眼前一亮,一天十塊錢的租金兩個月就是六百。憑他在村里的地位,把拖拉機借出去兩個月,相信也沒村民們反對。六百塊錢對于一個村來說不多,對于一個村支書來說可不算少。他動了心,但又不相信高家屯能夠拿得出這筆錢來,道:“你借拖拉機要干什么?”
高大龍在桌下暗暗踢了高紅旗一腳。高紅旗明白高大龍的意思,這是不讓他說借拖拉機干什么,怕張亞東知道之后會用村里的其它五臺拖拉機也去拉沙,那樣會搶了他們的生意。這是農民的小心眼在作怪,不說現在的人腦子轉不過彎,不是走投無路了絕對不會去干這些還帶著風險的買賣。就算張亞東能轉過彎,也想用五臺拖拉機去拉沙了,據他的了解,東牛頭村并沒有與蟒河接壤的地方,張亞東去什么地方拉沙!去別村拉沙?別村的人又怎能容忍?所以他并不怕張亞東知道。再說,這時不告訴張亞東借拖拉機干什么,過不了兩天人家也會知道,那時再以事先沒有告訴為借口生出妖蛾子來,反而不美。不如當面鑼對鑼鼓對鼓的說清楚,以后再想反悔就不能了,于是道:“我借拖拉機是想拉沙子!”
“什么?”張亞東的酒完全醒了,六百塊錢確實誘惑,可相對于數萬塊錢的拖拉機來說又算得了什么?六輛拖拉機是東牛頭的金疙瘩,村里誰家娶媳婦嫁女兒得靠它充臉面,去縣里看電影公社趕集得靠他拉人,耕地得靠他拉犁收獲得靠它載重,怕它有所損壞,平常載人拉物的都規定有一定的重量,這家伙是不是瘋了,竟想用拖拉機拉沙。那可比谷子小麥重上許多,這不是把拖拉機往壞處使嗎?就算高紅旗發誓壞了包賠他也不敢借,這么窮的一個屯怎么賠得起一輛拖拉機。那時雞飛蛋打,讓他如何跟村民交待!
“不行!”張亞東搖晃著腦袋,“如果拉沙的話,我們不能借。”
高紅旗不知張亞東竟然因為怕拖拉機壓壞而不愿借,在他印象中拖拉機就是拉磚拉沙的,哪知道在別人的眼中竟會如此金貴,不解的道:“為什么?”
“不為什么,反正不能借!”
“沒有商理的余地?”
“沒有!”張亞東道,為了表示此事絕無可能,指著高大鳳又道:“她愿意跟我睡覺嗎?不愿意吧!她要愿意跟我睡覺我就愿意借拖拉機!”
“你說什么?”高大龍一拳差點把桌子砸翻,站起來抬起一腳又往張亞東身上踹去。
高紅旗沒想到張亞東借著酒勁竟說出要和大鳳睡覺的醉話,這不是太歲頭上動土,逼著高大龍發飆嗎?一把推開張亞東,又把高大龍抱住,回頭喊道:“還不快滾。”
高大龍喊道:“媽的,你別走,看老子不埋了你!”
張亞東兔子一般溜了出去,跳上拖拉機便走。等拖拉機的咆哮漸漸遠去,高大龍無力的癱坐下去,道:“我說你從他那里借不來拖拉機,你還不信,白瞎了一頓酒菜!”
高紅旗在旁邊坐下,道:“我是徹底輸了,最少你贏了一場賭博。也不用等三天了,明天我就去大槐樹下喊,至于拖拉機,再想辦法!”頓了一下,又道:“我就不信,河里除了張亞東這只鱉,沒其它鱉了。”
“那好!”高大龍搖搖晃晃站起身,高大鳳連忙一把扶住。他朝前走了兩步,回頭笑道:“明天我集合全村的老少爺們,倒要看看你喊不喊得出來那一嗓子。”